
松永K三蔵
变奏山行
言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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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17起 ~
“去爬山?” 。最初邀我一起去爬山是在四月的时候,是办公室里一位自称叫山的女儿的办事员多闻,我停下正在敲键盘的手抬起头确认了一下。
“是,波多也一起去吧。”
爬山,这是多久前的事了?高中时?不,我的记忆是在中学时,一次运动部在集训时硬让爬上了丹波山。在大学时也有过一次,那是在旅游途中喝醉了酒,夜里跟朋友一起从旅馆后面的山路进了山里,这不能算是爬山吧。
公司组织登山,其实是源于一位有二十年登山经历、退休留用的职员松浦的提议:“大家一起去爬山。”并在公司内的电子公告牌上发出了题为“春天登六甲山”的通知,还附上了“为消除运动不足,本次活动限10名先报名者。嗨!爬山AND交流!”这样措辞的标题显然相当不合理。但刚好这时候是我已不去健身房了,处于运动不足状态,就对野外活动有了兴趣。
但是,如果参加这次活动,周末就要整整一天不在家。当天晚上就跟妻子商量了,不料她当即就爽快又简单地说:“那就去吧。”于是第二天我便在邮件上打上“参加”二字报了名。后在厕所碰见松浦,他站在小便池前晃动着身体对我说:“啊,波多,你正好是第十个人。”尽管倡议只提出了两天,但作为公司内活动却意外的有人气。
在阪急電鉄芦屋川站集合后出发沿高座川开始爬。经过RockGarden、风吹岩到达雨个岭,然后爬上山顶。听说这是登六甲山的最佳路线。★
“RockGarden可是座真正的多岩石山。应该是穿轻便运动鞋去爬也没问题。借此机会就买双登山鞋吧,背包倒是什么都可以。还有,爬岩石需要纱线手套。对了,方便碗面和饮用水也不能忘。
背包我有,也有已好久不穿的跑步用轻便运动鞋,带网眼的帽子也有,我从公司仓库拿了一副有防滑功能的山线手套。在山上吃碗装方便面,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不过,开水怎么办?松浦会不会架篝火烧开水呢?
站前广场上站满了爬山人,在个个身穿彩色鲜艳的登山服的登山人群里唯有我这身穿平常服的像个局外人,显得不合时宜。
多问穿着彩色鲜艳的暖腿袜一点也不意外,连被她邀来的谷口都是一副登山女的装束,还有与我同营业科的、可能还是登山新手的栗城,仅一身登山服也是搭配好了的。集合前知道有一人缺席,全员人数为九人。在广场一角,全体人员围站成一个环形,松浦反反复复强调着登山须知和注意事项。“再强调一遍:不准单独行动。不要勉强,要步调一致。不扔垃圾。----”这架势,真像学校组织活动。见此情景,有过路人笑出了声。
在车站能看到沿河边走去爬山的队伍。跟我们一样是有男有女的一行人,看得出这行人中,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有单独的一人、还有清一色的女军团。预想一定有很多登山者,但竟是如此之多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人多得都排着队呢”。会计难波说。总务河野也接话说:“新闻上都播了,户外活动正处热潮中”。
过了高岗住宅区,一会儿不久就见绿荫浓密光线偏暗的路端。这就是登山路。走上山路,我即刻就感觉到了空气的不同,头顶上是密密葱葱的大树,阳光从树叶间射进洒落在地面。登山路两旁是高高的悬崖,看得到悬崖下流淌着的溪水。行走时不时还飘来悬崖间山水发出甜甜的香味。从车站开始仅走了二十分钟的路,我已惊讶在城市近处竟有这等风光。★
叫做RockGarden的是个坡度大、岩石多而裸露的地方,乍一看是极不易攀登的地方,但到实地开始攀登时,因为设置有合理的抓手和踏脚的地方,超乎想象顺利地就爬了上去。根据松浦的解释,这条常规路线,因为从古到今有众多的登山者攀爬,土被削刮掉岩石被拔起,便成了这天然自造而成的自然野外体育活动地。几个人扶着突然惊叫的谷口,你帮我、我扶你,和和气气、嬉笑着攀爬着悬崖。“用三点固定法,三点固定法”松浦会在相对危险难爬的地方,从上往下这么高声喊着提醒大家注意。栗城也竟背着三个女社员的背包,为的是让她们能轻松攀爬。
在崎岖弯曲的山路上有一处平展的地方,眺望远方神户的市景可尽收眼底。山脚下的城市和大海在蓝色的薄雾中融为一体。就在我遥望着远山心里感叹:真是一片湛蓝啊时,背后传来“唉,今天的薄雾,有点遗憾啊。”但对我来说,这景色无疑是有新鲜感的远眺。
“已消耗了400卡路里!”“已爬了1小时40分钟?”多闻和谷口俩互看着双方的手机画面。听说她们用的是能展示登山地图、从GPS能知道现在地、以及得知行程经历的登山专用应用软件。“还能知道走路的距离、标高以及消耗的卡路里呢!”我们听到多闻的解释时,“啊,我也下载这款软件了”,突然插话的栗城好像是以多闻为目标的。★
午饭时,松浦、多闻还有和有着同样登山兴趣的设计科的槙他们用喷烧器烧了开水,给每人带来的碗装方便面里倒上了水。果然不用烧篝火了。在山上吃的碗装方便面,真是太好吃了。栗城也夸张地大声叫喊“太棒了!”。饭后松浦请大家喝了即冲的纸杯咖啡,不知为什么也格外好喝,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要买个这样喷烧器”栗城说,但听槙说了价钱后又不由惊叫:“呦,这么贵?”
“是啊,当然会贵。登山本是有钱人玩的事,绅士们的运动。听说在日本第一个把登山作为娱乐的是英国人。而且Ernest Satow他们爬的就是这座六甲山,虽然并不高,但六甲山是我们国家近代有史以来的登山起源地-------” 松浦胸脯挺的笔直开始解释。
“这个外国人,为什么叫Satow?”,多闻问。“这,我不知道。他们一行都是英国人呢。还有,他的同伴WilliamGowland,嗯---,Robert,听说他们仨都是第一次登山。连日本阿尔卑斯山脉的这个名都是Gowland起的。”家住六甲山系西端、神户市须磨区的松浦显得有些得意洋洋。
从草原扩展的东多福山顶上遥望得到阳光下泛着淡红色粼粼波光的大海。稍稍和大家隔开距离去抽烟的藤木常务,摇晃着手中的携带式烟灰盒坐回到我的身旁。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的脸,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样说“难得有这样和同事在一起的机会吧”。
远离城市,走进大自然,在山里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解消了我工作中的烦闷。对我来说踏上社会后的第一次爬山是多么的新鲜:绿荫里的登山路、瞭望台上的极目眺望、野外能吃到开水冲泡的杯装方便面、还有松浦请大家喝的速溶咖啡。回到家洗完淋浴,用应用软件看着当天的山行记录和照片。虽有疲意但更觉爽快惬意,第二天不可思议的身体有了轻松感。
因最初仅举办一次活动的计划,却受参加者们的好评,并还有希望参加的人,松浦就趁热打铁满怀兴致地要组织第二次、第三次。于是有关通知就每月一次在公司内部的揭示板告示,渐渐也就成了惯例。★
有登山兴致的公司职员大都轮流参加了交通便利的六甲山系山的攀登,如金鸟山、再度山、摩耶山。还有宝塚的中山连山、箕面的胜尾寺南山----,这样经所有职员人数也不足五十人的公司中转了一圈后,能参加者几乎就已定下,于是便组织了固定的“登山队”。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能适当的运动、当然最吸引我的是能体验一种短小旅行风味的爬山魅力。我觉得自己终于在公司里觅得了置身之处。
通常登山计划由松浦负责制定,会计事务的难波担任会计工作。山的女儿多闻和谷口则自己专制了一些话题来作宣传,参加者有槙、栗城,还有看到了这些后的藤木常务、以及从现场工作结束后回来的工事科人员也偶尔会参加。
以年轻人为多的营业科中最初的登山活动也有一些参加者,但大多数人都对 “爬低山”除了嗤之以鼻外没说什么。办事太过慎密的松浦的登山计划则常会将途中休息、步调要慢、尽管运动强度稍欠,但是对初学者、有经验者、年老年轻的男女混合队来说,这是唯一的办法等等都列入了计划。
“真不错,有了一个感兴趣的爱好。”
到了周末休息日,照顾刚学会走路女儿的重任全都托给了妻子,但因为这也是“公司活动”所以很容易得到妻子的理解。爬山爬了半年后,“是不是瘦了一点儿了?”我撩起衬衣下摆,捏着侧腹部让妻子看,但她低着头眼只顾盯着自己手边的锅:“嗯,这很重要”说着这话的她好像好像在说无关的话满不在乎的样子。
由室内装修公司转行到屋顶的防水、外墙粉刷等的房屋外部的专门修缮的旧屋翻新改造公司的“新田技术建装”已有两年。刚开始时尽管很不情愿却勉强地去参加公司的交际酒会,也在和大家熟了后觉得麻烦而懒得参加后就渐渐拒绝了。借口说女儿或是妻子发热了,又胡说独住在住之江区的公寓,而且还负责所住区域的健美操程度的活泼活动着的母亲突然需要看护等等。就这样以谢绝上司、同事的劝诱。见我经常下班后直接回家,妻子担心似的时时会问:“公司,怎么样?”我边回答“还可以吧”,边解着领带简单地说,但后来的栗城被营业科长看好,在营业科中适应顺利,而我却有自己早就从科中游离出来了的感觉。★
“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会改变。我认为这都和工作有关。”
妻子衬衫外面系着围裙,说完这话接着又说:“即便工作有实绩,能得到上司的好评价,都是巧于钻营的人。”妻子是在大保险公司全职工作的,她发着牢骚,我则看着坐我膝盖上团着身子握着终端机的女儿后背听着。
“因为是人的集中地呀。”
最低限度的交往作为“礼仪”会被公司要求。小公司,不,即便在大公司、或大公司下属的部门、支店,这样的事都不可避免,因此我非常能理解。参加松浦组织的登山活动,其理由也是出自我内心的反省。
虽有此理由,但经几次登山活动,渐渐很自然的我手机里有了有关登山的信息。当然还有了登山软件,还有介绍关西山岳的Weblog、登山系的Youtube(油管网)频道,并常确认它们的更新状况、在APP上网友们跟踪登山者的山行记录。这些事成了我午休时间的一种消遣。
不久我又开始关注起了登山用品的网站、登山用具等介绍的视频,随着对相关知识的有了了解,就开始入迷名牌的户外用品。如Mamute、Mirey、Hogrofs、Arktelix----。下班后从公司回家的途中,顺便去神户旧居留地街的登山用品店看各种用具。于是开始对自己原有的没考虑长期使用的廉价用品、服装等产生不满。登山时,开始眼羡那些高级名牌、身姿飒爽、合体有形的服装、还有身背昂贵背包、脚穿名牌登山鞋的登山人。从每月的零用钱中省下钱来,请教同样入于迷登山用品的槙,就这样我一点一点地更换着新服装、新用具。★
至于参加登山活动的费用,登山口所需的交通费、饮料、补充食品、午饭的方便面的费用就可以了,去近处的话,玩一天花一千日元足够。最初我庆幸自己有不费钱的爱好,但当沉迷于登山用具、服装后开支就没完没了了。对此妻子惊讶地说:“哎,又买了!牌子和外观第一位呢。”
这种时候,经藤木常务和董事长的交涉得到了一些额度不多的活动经费,于是松浦就将登山小组改成了“登山部”,还自称部长。松浦让不愿当副部长的槙当了副部长,还请藤木常务担任了顾问,他在工作时间从“无事之名马----”开始,到会则,均用Word作成文、印刷后分发给登山部的各个成员。
“唉,多闻,Anker美装的账单怎么还没来?”“东町Villa,有联系了吗?还不抓紧的话,工程保证会期要过了。”“槙,下周,跟我走一趟去参加商谈会,可以吗?他们也有一级建筑士。”
即便在爬山时,因为都是同事当然也会冒出和工作有关的话题。有人再三插嘴:“禁谈工作!”,即便这样还是自然会扯回到公司工作上。
“社长又和角一起出去了,怎么回事?”“上个月的接待费很高呢。”“听说,铃木和木慕分手了。”“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就这样从社长的行动到公司一般职员的闲话,无所不谈,还有我从未听说过的公司里的有关事情。★★★
通过登山部的活动,跟以前几乎都没说过话的设计部门的槙、以及仅被责备过文件不齐全的难波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但说到将办公室迁至到山里去的话题有时会让我感到为难。或许这就是妻子说的所谓“工作”吧。
妻鹿得知登山部的这些登山活动后也要参加,对此我觉得意外。
----妻鹿,营业二科的主任。这名字的发音是Mega。一个很有冲击力的声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刚跳槽到这里约两三个月的时候。
妻鹿不知什么时候从常驻的工地回到办公室,在办公室最东侧尽头,背后是樱花盛开后绿色的窗口,能看得到对面的神社的位置有张桌子,这是他的办公桌。
“对、对,不用那么完美的。啊,最上端的是绿色,不要弄错啊。
在跟其他公司同行电话商谈的妻鹿说的话不是关西口音。因为他的外地口音的缘故,不知不觉中好像感觉到他跟周围的人有了距离。一般情况下,工事科的员工常驻工地两三个月回办公室后,同事们会纷纷“哦,真是辛苦了”“让你多操心了”等等打招呼慰劳,但同样久别回来的妻鹿却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好像谁都没留意他的存在。
“我是波多,承蒙关照,四月开始在这里工作。”
我靠近妻鹿这样跟他打招呼他却没察觉,乱而糟的邋遢胡子下半张着的嘴,门牙露着、眼直盯着PC屏。
“啊,嗯,我是四月来这里的----”再次跟他打招呼时,妻鹿终于抬起头,“啊!”慌忙起身“哦,我是妻鹿”就又垂下头去,然后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要藏羞又害羞样的。★
起身站着的妻鹿意外的是个矮个子。沾有涂料的工作裤裤脚往上卷着几层,而且裤管边已因摩擦已发毛绽开了线,线垂在受尽劳苦的工作鞋上。一头自然卷的黑发中混有数根白发。-嗯---约四十岁左右吧。肤色偏黑面部轮廓清晰、浓重下垂的眉毛,是那种典型的绳文脸。
“妻鹿,请多关照!”
我与妻鹿面对面的说话这是唯一的一次。以后妻鹿又到什么工地去了,就此他的身影从办公室消失。对这样的妻鹿,我以为他当然应该属于工事科。
“妻鹿是属于营业二科的,”多闻告诉我。
营业二科主要负责小规模工程。从调查到维修提议,对一个月内能完成的工程进行估价,也有需营业负责人妻鹿直接进入工地的时候。而我所属的营业一科是专管大规模工程项目的,与二科的人交往机会不多,还因社长定下的方针,营业担当基本要求穿西服,我认为经常身穿工作服的妻鹿属于工程科也不是没有道理。
妻鹿,好像不属于任何工作岗位、或是自然形成的公司内的什么派,跟什么人合伙,而且经常独自默默低调地处理着业务。下班后也没有相约去喝酒的同事,中午也没有搭伙一起外出吃饭的人,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办工桌前,长大着的嘴巴里塞满了自己做的大饭团,啜着杯装方便面。★
工龄十五年以上,在全体中途入社员工里,听说妻鹿的工龄长度仅次于常务。但在公司的慰劳会、消暑纳凉晚会这样活动中,他几乎都缺席。是不是大家对他的存在不在意,反正是谁都没有留意过妻鹿的样子,好像唯有他是被宽恕的空气那样,很不可思议。
“妻鹿有家属吗?”尽管我并不是要调查他,但有时会委婉地跟难波打听他的事。难波告诉我,妻鹿和父亲、还有在所属福利部门工场工作的弟弟三人住在市营的公寓,父亲和弟弟都靠他抚养。话到此我也就不便再深问了。
总之他很低调,甚至有些拙笨、还很温顺。对于常坐在办公室的东端、以及靠窗的妻鹿,我有这样的印象。
“他可是个能干的人”,说这话的是花谷,跟妻鹿同在二科。“唉,说妻鹿吗?”工事科的佐藤脸露不满、皱着眉头愣愣地说:“他对我发过大火的。唉,我无法理解他。”对他俩对妻鹿完全褒贬不一的评价,我有点意外、也难以理解。我想在他们俩人中定是有什么问题,但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和苗头,我想可能说不清什么道理才这么说的。
害羞的妻鹿和能干的妻鹿,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评价在我心里怎么也无法与妻鹿一人关联上。但是,有一天妻鹿竟也大声呵斥了我一顿。
“谁,能不能跑一趟高砂的工地!”听到办公室有人在喊。我就按指示往轻型卡车上装载好材料,快速驶过加古河再驶向高砂。这里就是妻鹿负责的工地。★★★
我将车停在临时厕所旁,走到挥着手招呼我并说着“麻烦你了”的妻鹿前面,我回他:“没关系”,并排搬下一斗罐的材料时,妻鹿突然停下一切,直盯着我的脸说:“喂喂,延迟剂呢?”这时的我还不知道夏季高温时要用这个。
我说“运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气温这么高!你动动脑子!”大着嗓门发起了火,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我的胸。
这突如其来的事让我慌了神,不知可否直一个劲地道歉:“我马上返回去拿来”。但妻鹿则边说着“已经来不及了”,边将公司的手机贴在耳朵上。
我不知道妻鹿是怎么跟办公室解释此事的,但要求送到的东西已按指示送到了。此事当然是因为我缺乏专业知识,但我想他也不至于这样发火,对此我非常不愉快。
“我也知道工地工作的重要性,但-----”,我将此事说与营业一科的青木时,“那人就是这种性格----”,他歪着叼着烟的嘴说。有关工地的事,妻鹿是不会有半点懈怠的。在花谷、佐藤身上应该也有过这样的事吧。但如反复有这样的事就会遭反感、疏远,他也会被同事孤立吧。公司内部,只有担任工地的有关安全文件的多闻跟妻鹿在交接文件时常有一两句的交谈。
就我这件事来说,因为缺乏对夏季施工的有关专业知识而造成的过错,为此我并没有抱怨妻鹿,但因为我理解不了他的做法、于是对他产生恐惧心理,虽不会故意回避,但也不愿主动接近。
这样的妻鹿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参加登山部的登山活动?妻鹿与同科的成员也不合群处于孤立状态,不过他唯一能跟藤木常务畅快地交谈。“防水这方面他是最清楚的”,为此藤木常务好像特别重视妻鹿。去年综合建筑大户头叫苦地方银行店铺的漏水事件,他用半年就解决了,对方对他的技能很是赏识。于是就将姬路的本店办公楼的大规模修复工程直接交于妻鹿,这时常务抱着妻鹿的肩膀连连说:“啊,真是太棒了!”激动地热泪盈眶。他们俩好像拥有心灵神会之处,看样子已似超越了上下级关系那样。然而这样的藤木常务主动提出辞呈到今年末就要辞职了。
★
“喂,波多”,松浦滑动着带轮子的椅子靠近我低声说:
“这次登山结束后,已在有马预约好了,要带替换衣服啊。”
“去温泉吗?”我问。松浦点着头说:“藤木顾问的送别会啊。”
原来如此,妻鹿参加十一月的登山活动的谜解开了。但我对他能参加一团和气的登山部仍然感到意外,有一种感觉,我在准备着什么。
但当天在集合地的站前广场上居然没有妻鹿的身影。
“那,出发吧”,这时栗城对并没注意周围情况的松浦像学生那样举起了手问:“喂,妻鹿呢?”“他说他会在横池与我们汇合”。就这样松浦就像被水浇了似的一脸不快地嘀咕着。
东西约三十公里的六甲山系有许多登山口,登山路线也有无数条。
“那家伙平时随便惯了。难得常务的特意邀请,他也----”常务拍着忿忿然的松浦的肩膀,爽朗地笑着:“没关系,我们出发吧,走吧。”他拍手催促着大家。
“都是常务把他惯坏了”,原属于工事科,现是特约人员专门负责善后工作,对工程全部状况都要把握的松浦,对工地上的全部、以及工程完工的各种对应也都做妥帖了的妻鹿,明显生厌。
我们跟下山来的人群打着招呼:你好。给边说着“不好意思”打招呼边要超越的越野跑者让着路,一路纵队走在登山路上。秋日周末的登山路上真是人头攒动。
到了风吹岩,已好久没参加活动的谷口说:“到这里为止吧?”说完就倒在岩石上瘫了下去。见此情景,栗城兴趣满满地叫,“喂,拍下来,怕啊”,嚷嚷着拿出手机摆着拍摄的姿势。跟随远眺着这幅场景在树丛吸着烟的藤木常务,我也在一旁喝着瓶装茶。★
“其实,妻鹿他----”常务欲言又止,舔了舔嘴唇,像开诚布公似地说:
“他也喜欢登山。”
“是吗?是这样吗?”虽然知道了妻鹿参加今天这登山活动的理由,但他也有登山的爱好我是第一次听说。对今天他从别的登山线路开始爬,然后中途和大家汇合之事也就能理解了。
“他每周都去爬山”常务长长地吐了一口灰烟说的此话,恰好给来分发饼干的多闻听到,就问“哎,谁啊?”
“妻鹿。”
“唉,妻鹿?每周都去爬山!”多闻也很吃惊,问:“那,为什么?”意思是问为什么至今为止一次也没参加过公司登山部组织的活动。
这,因为他是妻鹿吧。听多闻提及这么直率的提问我就笑,常务也将香烟在磕在鞋底,搓灭。
“他说,还是一个人好。”
从途中的风吹岩开始有一段要踏着草丛走的岔道,再通往横池。已有几组的徒步旅行者已在土埂铺开了苫布。
“我们准时到了,就剩下他了。”松浦边说边四处张望。土埂上坐着的徒步旅行者们几乎都是几人一堆,两人一组的,根本不见有单独一人坐着的。
松浦远眺着周围走到池塘的东边,站到了沙地的缓缓凸出的台地上。
“电话通了但没接”,常务一副无奈的神情朝我们摇着手中的手机。
“他在干什么呢!”松浦生气地重重地踏步走下斜坡站在池子边。★
“暂先休息会儿吧?”难波提议后大家就席地坐下,卸下背包、伸长着脚开始休息。而松浦却还是一直在池边来来回回,张望四周。我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题为“新田技术建装登山部---送别藤木顾问登山会”的印刷件看着。从松浦拟定活动计划来看这里不是休息处。身穿花格衬衫和灯笼裤、长筒袜、脚上一双全皮登山鞋,俨然一副经典风格的松浦,肩背背包直挺挺地站在池边。
“看,那边那个人!”多闻直起腰来,用手指着池的对岸。我也看到了,在靠近野草丛的狭窄池边有个小个子男人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着。
“那人是不是妻鹿?”
脸看不清楚但身形好像是他。
“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谷口伸长着脖子说。
“妻鹿----!”多闻喊了一声,男人的脸就朝这边转了过来。“啊,他往这里看呢。”
不久男人便走出一片沙地加快了脚步,像是从坐着的徒步登山者们之间穿过后正向这边走来。没错,他就是妻鹿。
“喂!”藤木常务举着手喊他,这时他才低头示意。
妻鹿一步一步的脚印留在沙地朝我们走近,他的装束与旁人不尽相同。尽管迷彩色的灌木丛帽子并不稀奇,但上身是发汗服样的短风衣、下身是淡灰色的工装裤、脚脖子扎上绑腿,脚上是室内鞋那样的薄鞋。除了背上的背包,前胸还挂着个小包。手套挂在脖子上,手持登山冰杖。如此装束与在六甲山集合的徒步登山者们的装束是明显不同的。
“来了!”只有藤木常务是微笑着的,相反,包括我在内大家都愣了。全体人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妻鹿身上,到底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的他低下头说“对不起”。
“来得也太晚了!”
突然松浦大声嚷了一句,妻鹿又连说:“对不起”。但当他俩的眼神相碰时,妻鹿即刻微微笑着却露着害羞。“这不是玩笑事!”受了责备的妻鹿半张着嘴沉默着。
面对这样的两人常务正想要说什么,“没事、没事”栗城招招手抢先插话说在了前头。
“你是迷了路了吧?妻鹿。”★
妻鹿说:是从油拳爬上来的。这么说来他从那里是走哪条登山路到这里的,不知道。总之到这里至少要走六、七公里。
“好了、好了,能会合就好。”在难波插话缓解着这种气氛让松浦息怒的时候,我一直在观察妻鹿那奇妙的装束。虽然常务说他是常登山的人,但现在这副装束则是有什么穿什么似的胡乱地穿在身上就来了,显得很不协调,远不是一个有经验登山者该有的整洁讲究的装束。
再详细看他那工装裤,从那有袋盖的口袋数量、配置便知这是公司发的工作服,另外,那双薄鞋也是分了趾的日式短布袜。
“喂,这鞋,是什么鞋?”栗城看着他的鞋开始起哄,妻鹿踏着步一步步显得有些困窘地走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这是我们公司的作业服吧?真是呢,怎么回事?妻鹿!”
听到栗城这般调侃,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快,快。都慢了,跟上去。”松浦开始催促大家,一行这才开始鼓足了劲儿。
从这时开始大家就好像抓住了一只珍稀动物般围着妻鹿走,栗城也抓住时机取笑玩弄着妻鹿,于是又是一片笑声响起。穿过了高尔夫球场来到雨之岭,一路上我跟着先头的松浦在前走着,身后传来阵阵和妻鹿有关的热闹声音。★
“你们这样可不好!”松浦对大家的喧闹发着牢骚。
“真是,山里这么安静,你们这么喧闹”。我应和着,松浦整了整已花白的头上的鸭舌帽,“不过,他也真是”,顿了一下说:
“他这是一种变了奏的山行。”
变奏?我不明白这“变奏”的意思。不过松浦像是即刻要求得同意的口吻说:“是吧,不可以”。我禁不住脱口而出:“对,不行。”
“加藤文太郎好像有些做作,但对一个已习惯了独自登山且是有经验的家伙来说却出这样的错,还险些酿成事故,也真是--- ---”
----变奏。我把这陌生的词置于大脑的一角落,暂且听松浦诉说着自己的不快。★
原来的计划是沿第一次登山时的路线,在草原宽阔处的东多福山午休,然后再从那里经过七道弯路线往山顶。但午饭后喝咖啡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松浦和槙商量决定,从东多福山开始就按槙指的路改变路线,说要改沿着黑岩谷的西尾根走了。
攀过岩石、度过小溪爬到山脊路上,在如刀尖般耸立的山峰、狭窄的山脊路上,双脚只能纵向排列着慢行,两旁的树干则成了大家的支撑物。还有将绳索垂下挂在悬崖上才可攀援的很有刺激性的路线。“太刺激了!”只听多闻这么惊叫着,好像她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是登山老手们攀登的路线”槙见此路线受欢迎显得有些得意。
931米。大家围着藤木常务在山顶的这块竖着的地标标识前集体合影留念。气温在下降,还刮起了风,大家匆忙地摄完纪念相就经过鱼屋道下山往有马去。
“那,往有马去的路线是往下走”,松浦作为先导欲回下边的茶屋时,“松浦,能走别的路线吗?”说话的是藤木常务。
松浦闻言抬起头问:“什么?”,常务指着山顶上一片开阔平地的尽头说:“那尽头还有别的路线呢”,还对站在身旁像侍人般的妻鹿确认似的说:“是吧?”妻鹿没有说话只是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估计藤木常务是想跟因自己的提案受欢迎的槇一样,给妻鹿面子,但松浦却将地图展开后眼睛看着而心思不在这里,她嘀咕了一句:“没有啊,哪有这条路线?”
在山顶平地那边的尽头,“这里”,妻鹿指着的草丛间确实有人踏过的痕迹说。
“嗨,有点意思!”多闻率先说,谷口也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敢不敢冒一次险?!”栗城说。“如果只有一小段还是可以的。”见难波这么说,松浦也就只能勉强地接受了。★
从这里开始妻鹿作为领头带着大家穿到了那条有行人足迹的山路开始下山。这是一条多闻登录的登山用APP和我用的APP地图上都没有的路线。刚才在山顶上有两三个组的徒步者但他们谁也没有走这条路线下来。跟在妻鹿后面往前走,发现渐渐的足迹淡了,没了。山白竹子没过了膝盖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好有生存感!”多闻却是绕有趣味的样子。
从这山白竹丛生的斜坡往下就来到了树丛间,下山的坡度越来越陡,要抓住或扶着树干才能稳住下行的脚。“哇!真够陡的。”谷口和多闻手搀着手,相互拽着往下去。是因为这里是山的北侧的缘由四周已灰暗,还是人的心里作用感觉格外的冷。这时已不闻徒步登山者的声音,但闻林间山鸟的鸣叫以及风吹树梢的声音。
“喂,喂喂---!这,是不是有点危险!”栗城从后边开玩笑似的声音传了过来。妻鹿回过头来露出常有的害羞的表情,但他并没有说话继续往前。“啊!”前方传来声音,好像是谁脚下打滑了。
“妻鹿,你稍慢点儿啊!”是谷口的声音。尽管看不到走在最末尾的松浦的脸,但他的脸无疑一直是绷紧着的。“这里确实还有些脚印”,所以这里会有条路线呢。但是,这不是登山地图所标识的路线,能随便行走吗?★
只见走在头里的妻鹿在坡度变缓、树木稀疏处停了下来。队伍已拉得很长,一行零零散散的人迎头赶着,终于全员凑齐。“再休息一会儿吧----”谷口提议要稍作休息。妻鹿即刻回应:“往这里走”。如要从“这里”往下,放眼望去,尽是草丛,全无行人走过的痕迹。
“等一等,妻鹿!”谷口已忍耐不住发声了,但得到的却是妻鹿满不在乎的回音“只需再走一小段了”。边说边用手中的冰仗赶扫着灌木草丛往前。“这样不行的”,不知什么时候松浦有些急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们用双手拨拉着树林中灌木一步步往前,“这样走行吗?”就在多闻口中念叨时,四周豁然开朗柳暗花明,过个小堤坝就有登山路。
“哇!嗨,出路在这里呢!”多闻环顾四周,惊讶不已。我也速查APP确认,果然脚下就是一条通往有马的登山路。这时队员们纷纷从路边灌木丛出来时,松浦推开大家责怪妻鹿。
“喂!妻鹿!这也太危险了吧!”
面对松浦的强势,妻鹿先是眨巴着眼睛,但立刻小声赔着不是:“----对不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主意。制造点小小的探险氛围。”藤木这么道着歉,多闻也如释重负地应着:“不错,平安回到登山路线了。”
“不可以!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谁受了伤,怎么办?这样是会出事故的!妻鹿,今早你也自顾自地走了规定外的路线----”就这样松浦将自己积攒下的担心和怒气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好了,好了,松浦,先出发吧。走喽,去温泉咯,去温泉!”头上顶着小毛巾的栗城插队进来添趣增欢。但在松浦指着栗城“你个呆子!”的取笑声中圆满收了场。★
这样以松浦为领头的一行开始走下坡道往有马走去。现在大家带着些挂虑,一齐跟在松浦后面。我回头往后看时,只见妻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像被人赶走了似的一个人走在最末尾。见他这样子不由心生怜悯。
“嗯,不过我觉得很有新鲜感的。”
我从他旁边和他搭话,妻鹿像是有些惊讶的样子抬眉笑着说:“但是,我被训斥了。”
对于登山,我曾以为,只能走地图上标着的登山路,地图上未标示的地方则禁止入内。然而,对妻鹿来说,不用说登山路,就连近道、地形,都很熟悉,在山穷水尽疑无路时,凭判断对为数不多且模糊的脚印后便就能进入,再穿过草丛的小径往前,带领着我们像变魔术般的又回到了登山路。
“妻鹿,听说你每周都去爬山?”
“唉?”妻鹿的表情有些意外地看向我。我就解释说:“哦,是听常务说的。”这时他的表情才显得松弛,但有些羞怯地说:嗯,能去的时候就会去。
“爬山时你为什么穿这日式短布袜?”因为我对他此行的装束心心念念,便开始问他。
“你说这个啊?”妻鹿抬起一只脚,开始解释:天气还没到冷的时候就穿它、不穿登山鞋。又说:在岩石多的地方,穿它,比厚底登山鞋更容易攀援岩石的缝隙往上爬。总之,既轻松又方便。另外穿它在落叶上走,一句话:那真是舒服。★★★
他指着写有“JACKE”的防风衣,看起来像在购物店货车上出售的那种,他说是在购物中心980日元买的,“这个很好,既便宜穿着又轻”。还有他斜挂在胸前的小包,里面放了地图、口哨、饴糖、指南针、充电器-等---。他还仔细解释着这些零碎东西,挂在双肩包背带上的手套是为需要时马上能用而准备的,还有冰仗在爬陡坡时随时可用,能伸能缩,拉长了还能作滑雪杖用,并说“这个一级棒。”
就这样是因为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缘故吧,妻鹿给我逐个详细地解释自己的装备。他还说“其实购物中心卖的有些户外用工具,爬山时用也是不错的,还经济实惠。”
我讲究的是海外生产的户外名牌衣着,其图案、颜色的搭配,跟妻鹿的讲究不同。妻鹿讲究的那些大概是为了走那种偏僻山路的吧。
----Vari。Vari是什么?我正要问及此事时,多闻从前面的坡上走下来。“哎,妻鹿!你是不是在用“YAMAP”APP?
“不,我用的是“YamaReco”APP。
“哎,我用的也是这个!可以把你的账号告诉我吗?我想看看妻鹿的登山路线!”
妻鹿却说:“我用此软件只是为了记录用,一个关注我的人都没有”。他就这样生硬地不告诉她自己的账号。尽管多闻多次要求:告诉我你的账号吧----”但妻鹿都是含糊的笑而不答。“嘿,来不及了,脚步加快!”不知不觉间已跟前面拉开了距离。在鱼屋道的东屋前,传来了举着滑雪杖的常务的声音。离有马已很近了。★
在有马,难波预约了一个旅馆的宴会厅,一行泡完汤后就聚在了宴会厅。“通常情况下----”第一个发言的松浦的话很长,接着由介绍后藤木就站了起来,六十七岁的藤木常务工龄四十年。随创始人创办新田防水商会开始就工作到现在,换成现任社长后又继续担任社长监督。虽然离退休还有两年,但今年年初公司突然决定他的工作到年末结束。听说理由是常务因自己身体状况提前的请辞,但具体实情尚不清楚。他原来是部长职位,请辞受允时便晋升到了常务,这当然只是一个名义职位。但“原公司董事”这个头衔“也算是社长对他的临别赠送吧”松浦说。
“我的故乡是山形的农村----”如此作着自我介绍的藤木常务还能这样登山,其实他身体是特别健壮的。前年,社长重振“选择和集中”的方针,公开地为大批交易户ArvinHD的工地集中投入工事人员。以租赁大楼为中心、餐厅、宾馆、旅游事业等广泛展开的ArvinHD以拥有很多房地产,并为对此进行保守管理,公司内设立了设施科,还有了承包设计施工的子公司。
作为子公司董事长,也是ArvinHD董事的角先生和社长之间的关系也因此突然紧密了,有修缮工事计划时,报价没有竞争对手,所需承包的业务几乎就独此一家。不过因为角先生的公司为原承包商,而新田则是下属技术承包,算不上是盈利率很好的工作。这样就不需要营业,但工作却常有,只需确保销售额就可以。★
社长极力主张:“虽然工事是分担承包,但公司资源当然要投给发展前景好的大客户。”因负责规模较大工地的工事科人员有限,如果Arvin的工地优先,那么小客户就必须得撤。
这时候藤木常务和社长之间便产生了异义,尽管常务还是那句口头禅“这样也行”,但怎么看这都不是一句:“行”那么简单的方针改变。“这样不太恰当吧!”多有听到社长室传出来的常务的这个声音。
随第一代社长开始就参与直销、渐渐扩大了顾客幅度的常务,在将这些顾客移交给营业科以后也依然从工事科选拨出人员来成立了“营业二科”,并亲自主持在对应上费工夫却不挣钱的小修缮业务,采取这种嫁接形式,才得以使购销关系长期维持了下来。但因小客户的修缮工事都只是没有连续性的一次性而已,则同行的大企业就不会去涉及。不过这些都是前期投资,而建筑物的大规模修缮周期定是十几年为一次的循环。因此即使费工夫的小修缮会产生些经费,但就经济效益来看还是应该立足长远,这是常务的主张。
而社长的主张是:然而,在一个瞬息万变的行业中,我们不能如此悠闲。为了中小规模修缮同行者的幸存,该与ArvinHD那样的大型企业紧密合作。★
“既然已做出决断,我就尊重” 在去年年末的全公司大会上藤木常务如此果断地表达了自己意思。但对谢绝从公司创始开始就勤勤肯肯开拓起的客户会深感痛心。然后第二年起就决定渐次撤退了小客户。对于这样的经营方针,作为营业担当的我尽管内心不满,但必须站在要拒绝客户的要求的立场上,我将自己的处境向常务诉说时,常务大声对我嚷嚷说:“委婉谢绝不也是你们做营业的工作吗?他以这种方式在表达自己的愤怒情绪。
“要重视顺从性、社会要透明化、同行业要重整,时代的变化瞬息万变,作为修缮业的我们也不能一成不变----”藤木常务就这样作着最后的热烈讲演,台下人都默默无声专注地听着,而其中的妻鹿像是倒下身子那样前倾着倾听着,激动得整个脸和耳朵尖都像染红了似的。
另外,去年社长又以接受工事的安定订货为目标加入了大型综合建筑公司的同行协会。担任此联络业务的是他从中型建筑公司挑选出来的植村担任总合部长。如此进一步增加分包工事,就要偏离现有的客户。作为社长,就常务对自己的决断逐个反对之事感到不舒服。此情况是在经过两三次的登山后我才知道的。
“老兵可以消失,但绝不会死。我辞了公司的工作但还不会死,所以需要我时请随时召唤。”如此常务微笑着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酒宴的气氛甚是热烈,喝红了脸的松浦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手拿啤酒轮回往大家的酒杯斟着酒。大家将各自的餐盘都聚到一起,畅所欲言,将平时久闷在心里的工作中的愤懑一吐为快。我也喝多了,只顾得和槇、难波等把自己用的登山APP介绍给对方查看山行记录,却将妻鹿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时一声突然传来的尖叫声惊得大家都回过头去。
宴会场的一角落,与藤木常务几乎是额头对着额头、脸贴在一起的妻鹿手正捏按着眼角,这情景我不忍看,禁不住将视线移开。当然他醉了,但我认为这正是一个中年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表现:生气时发火,激动时哭泣。对于这样的事妻鹿即使在人前也不藏掖。只见常务轻拍着弯着背的妻鹿的肩膀,好像要让他听自己说的话。我偷偷看着他俩的这样子,想起了自己刚来公司面试时的场景。
“那,面试到此结束,结果后听----”社长的讲话被打断,当时身为部长的藤木招呼我说:“就这么决定了吧,社长。又转向波多说:哎,波多,今后让我们一起努力。”这是一家自己居住地的专业修缮的建筑公司。虽然是创业后已经历了半世纪的老企业,但公司人数还不足五十名,公司说不上大。就在我还犹豫是否就要定下的时候,藤木常务这番心意打动了我,于是当场低头允可。★
从那以后会找理由事事关心我的,当我在为工地的估算,估价而苦思焦虑时,总会在背后悄悄注视并关心地问“怎么了”的人是藤木部长。因我的安排错误,造成工地工程混乱而被工匠怒斥,最终被否定的时候也是藤木部长迅速赶到劝说业者并商谈,而将问题妥善解决。面对边说“不好意思,下次在别处工地奉还给你”边玩弄着自己口袋里的硬币边跟业者打电话的藤木部长,我低下头赔罪“对不起”,但他却哈哈笑着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因为是一种经历----”,掏出口袋里还留有身体温度的硬币递给我“去买罐咖啡来”。
类似这样的事,在妻鹿身上发生得更多,他常是闹别扭的表情聆听常务说的话。
“喂,波多,波多!你过来看!”松浦举着啤酒瓶招手呼我。我伸过酒杯接着松浦倒来的啤酒。
“波多,你看,是这个吧?”第二天早上来上班的多闻将自己手机里的一个画面让我看。是APP登山应用软件的画面。该用户名是“MEGADETH”。“你看,“megadeth”,多闻咬着舌尖发这个音。MEGADETH是美国的一个重金属摇滚音乐队的名字。日语发音为“megadesu”,即:“我是妻鹿。模仿妻鹿的日语发音起了这个名字吗?头像的图还没有设定。进入人物简介面,现住址神户市。男性。B型血。除此以外没别的记载。
“你看,这里记录着他每周爬六甲山的情况。都是很特别的路线。”多闻打开妻鹿的山行记录不停的翻动着画面。“这是昨天,从油拳头横穿到横池的。这是山顶吧?往下到有马。没错,对吧?这个人绝对是妻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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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终点站的“六甲缆车下”站的旁边进入山中然后直往油拳头,这是一条常被利用的登山路。然而从这里却开始偏离登山路线,从一条完全被认为是离谱的路上向东前进。
“好像尽是些不靠谱的路线,有好意思吧?”
多闻用手捂着嘴笑。妻鹿已去工地了。这时妻鹿原来坐的椅子静止在他站起来时的角度、靠背稍倾左边一点的位置。
“唉,波多,这事可不能让妻鹿知道啊。如你告诉了他,以后他就不会再上传他的登山轨迹了。”
午休时,我即在自己的应用软件中找到了“MEGADETH”,然后查到了他的山行记录。
由此而知,他确实几乎是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在登山。正如他自己说的这是为记录而用,没有关注任何人,但却有四个跟随他足迹的人。或许他们是不留名的悄悄关注“MEGADETH”的粉丝,在他的山行记录上常常似乎很有节制的稀稀落落的“拍手”图案的点赞的标记。
山行记录的标题都题为“变奏山行”。如《变奏山行----从再度山往西》、《变奏山行----从水晶谷到杣(そま)谷川》、《变奏山行----挑战蛇骨北山南侧》。从距离看,最长的距离也就十几公里,都不是那么远距离的山行。但都是单独行动。虽有大阪、奈良以及兵库县中部的山也混入其中,但几乎都是六甲山领域。与他上传的路线一起还附有几张图像,均是眺望到的远处奇有风景,都是茂密繁茂的草丛和树林、呈着白色的干燥而又散乱着的朽木、堆积着岩石的干涸的山沟,等荒凉的景象。淡灰色、枯草的颜色、暗绿色、都是些欠色彩的荒凉杂乱的景象。
----变奏是什么?当时询问的那个问题又在我心中泛起。
“变奏应该就是变换路线的简称吧。”★
不怎么去工地的槇上午从工地回到办公室,用除臭湿巾细心地擦着脖颈,再把湿巾折叠好后垫在颌下。
变化路线,简单地说就叫变路。他解释说:也就是走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登山路,属于野路,适合于有经验的登山者、易难度较高的路线,也或说就是荒路。“对此,好像没有明确的定义。也有将罕见的路线叫做变化路线的人。相反,那些没有踩踏足迹的、也没成为公认路线的溪边沿路或是山脊沿路、只要在地形图上能查到,就能往上爬、往前行的地方,这些无视完整路线的山行----”。他说这样的方法都包括在内。
“但是,这样行吗?”登山本来就是一种事故多发的运动,人们真可以去做一些导致事故发生的事吗?
“当然不行。”
这是从头的上方传来的声音,回过头去看,只见松浦抱着一张大而旧的A1图正站着。
“所以不能这样爬山。你们在说妻鹿吧?我跟藤木也说了:不能这样爬山。那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从工地的角度看,就是一种不安全因素,会被勒令退出工地。登山是一种绅士运动。所以必须遵守相关的规则。规则就是安全。所以应该走正规的登山路线。总体上我对单独登山也抱怀疑态度。当一个人独自登山时,不发生任何事故当然是好,但如稍不注意脚下、滑落到山沟了怎么办?会给公司和家人带来多大麻烦?没有对安全因素的充分考虑,是酿成事故的因素。”★
“松浦,电话。”闻声松浦就离开了。这时槇的眼神随松浦的身影而去,声音却放得很低:
“----其实,山里哪有什么路。从很早以前开始人们就寻找登山的路线,但那时候当然还没有登山路的说法,只是到了山里就沿着山沟、山脊、找到能走的路就走,仅此而已。所以就登山本身的意义来说,叫“变奏登山”或许更贴切。从安全角度出发一般来说我们登山是该行走在整修后的山路上的。我以前的登山伙伴中也有人喜欢“变奏登山”,当然,确实是有危险。但认为这是“违反登山规章”的,“大自然不容破坏”,这种和松浦持相同意见的人也有。
大学时就参与登山部,听说还有登过国外山岳经验的槇在松浦面前几乎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低山变奏,还有这样的说法。高度不高的六甲山行变奏就属于这种类型。其实爬这种高度不算高,但满山树林的山却是有危险度的。
变奏。妻鹿的山行正是这样的变奏山行。他每周独自一人闯进山中就是变奏山行。
变奏路线。变奏。在回家电车里,我上网查到确实有将这种山行称为“危险行为、是添麻烦的行为”的指责声音。这大概和松浦的不安是相同。妻鹿的山行法确有其自己的个性特点,原来妻鹿如此的变奏只能说明普通的登山路线满足不了妻鹿的登山兴趣。在拥挤的电车我远眺着远处的横向六甲山脉。
以后的几天我在上下班的电车里、或是在营业的车中,都进到应用软件追索妻鹿迄今为止的山行记录。他走的路线总是中途像迷了路似地偏离登山路线到后再入山中。沿山脊下行到山沟,再沿山沟上行后到别的山脊后往上爬。当然这些都是在地图上未经标识的登山道。★★★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看完了妻鹿的全部山行记录。记录反应的不是他开始登山以来的记录,而是三年前的夏天开始使用登山应用软件所记录下的题为“变奏山行”以来的登山情况。妻鹿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奏登山、变奏到底什么?这些疑问依然是我想弄明白的。
12月18日。藤木常务与公司员工们作最后告别,致词时话已不多:“我相信大家,我已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谢谢大家了!”他满脸喜气,接过能把他上半身都遮掩住程度的大把花束,缓缓地从办公室里走向楼梯通道由此载誉引退,离开了公司。
两天后,题为“新体制”的简单组织结构图在公司内各科间分发。撤除原营业2科、1科,改组成新的营业科,正在考虑“由植村担任该科科长”,数日后包括营业方针、全公司的经营方针等均会有大改变,等等。服部科长如此告诉大家。对于常务引退后即刻发出公司内体制、经营方针的改变的通知,我心里开始忐忑。因为这样一定会对小额客户多的营业2科造成很大影响。对此当然妻鹿也是充分认识到的,但他依然一早就去工地,跑遍自己负责的范围内的播州方面的顾客,到傍晚很晚才“我回来了----”回到办公司。周末他依然去登山。
傍晚7点。我放下正做着的估价单,直起身子舒了口气。伸手拿过手机打开了登山应用软件。查看起妻鹿上周的山行记录。他是从立畑拦河坝旁进入山里到的极乐谷,然后走自己独自选择的路线攀登锅盖山,在周围徘徊着向北,再出山沟出回到市内,在神铁铃兰台站前记录停止。★★★
我抬起头,才察觉妻鹿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办公室。在与我隔着岛型布局的资料堆积如山的几张桌子的那头,妻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PC画面。我看得见他的门牙从微微张开的嘴边露着,他的这副模样还跟以前一样。常务离开后他的岗位变了,工作内容也随之变化。我想这种时候的妻鹿定是比我更有危机感。
----真是辛苦你了。相对他说的这句话,时机却已错失了一月之久。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但我们之间能说的话题也仅有这个。我趁要去拿打印出来的估价单,就走过去跟妻鹿打招呼:
“那天,真是太辛苦你了。”
妻鹿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意外,那神色像是在想着“那天”是“哪天”,过了一会儿就微笑着看着我说:“嗯,辛苦了”。
我是没加思索就说了那句跟他打招呼的话,而妻鹿好像也没有要转移或展开这个话题的意思。这反倒使我没了说话的自信,1秒、2秒----站在妻鹿身边舐着槽牙想着要说什么。但是妻鹿完全没在意我的这副窘境,眼神又回到PC画面上,手把弄着工地上调查用的胶带卷。是不适合工地使用的格纹蓝色胶带。这或许就是几天前多闻边说“没有,没有”边寻找着的神户Tatan的胶带。
“------妻鹿,你在玩变奏---吧?”
我没敢说我已看过了他的山行记录,只能又补充说:“那天,从山顶开始的下坡路----”
“啊?哦---是,是的”。他这么回答时眼睛还是没离开PC屏幕、表情也没有变化。
“很有趣吧?”
“嗯---,算是吧。”
我在期待着妻鹿对有关玩变奏的确切反馈,然而妻鹿却没有表现出一点要谈及此话题的意思。知道话题谈不下去的我顿生失落感,失望地离席而去。
年初,公司召开全体员工会议。这天,营业科的员工是当然,包括驻工地的工事科员工都接到通知要求早返公司。全体员工的久违集聚,气氛如宴会般热闹。但当植村部长发表新方针讲话时,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退出总承包工程。是太过轻率,也是过于极端的方针改变。停止本公司对外的直接订货,目标从原有的安定订货,转移成ArvinHD、综合建筑公司、建筑管理公司的承包商。小额客户削减的趋势不变,加上承包给本公司工事的大额客户也在逐渐撤退。据说可能会有例外出现了,但一般基本上在今后一年间会完全撤退。
承包工事会减少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完全撤退这个决定却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对此从营业科到工事科传出轰鸣般不安的声音。有关调查中的议案、预定接受订货的议案该如何?营业活动又该如何?对应综合建筑公司的施工基准能否进行?有关管理公司的工作,因为过度承担责任和低利润率暂时被撤退了,为何又开始了?
面对来自员工的种种发问及反感的声音,社长先发制人开口解释说:“大家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以前那种每天让“推销员”去客户处推销的模式已经跟不上现今社会的潮流需要。今后将是原承包商与“实业伙伴”联合以安定经营为目标的协作。不是依靠现场的直感、经验的施工,而是要学习综合建筑公司的施工基准和管理体制,我们“不进步是不行的”。 ★★★
社长的讲话结束了,讲话中途开始变成了说教。植村部长又重申了一遍公司新方针的概要。“绝对杜绝营业方式、现场管理、以及材料的浪费”。长着一张瓜子脸的植村部长看外貌不像建筑业人、身材有些纤弱的他罕见地穿着工作服。他工作裤用背带吊着,沿肚脐还紧束一条皮带。他边讲着话还不时用两根手指往上抬着下滑着的无镜框的眼镜。讲话的声音满满的都是激情。
如放弃原有的承包工事而专门做分包工事,虽然盈利率会下降但订货量却会稳定下来。如能预计数量,从经营者立场说应该不费力就能做到。每月每月,跟踪销售进度、担心订单预测、考虑资金周转。预计内的议案能进入期限中,还是会拖到下一个期限里?是否会有预料之外的订货议案,或是会有相反的议案出现等,就这样每天都会有令人窒息般的经营苦恼,对此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也不想仅靠分包工事来解决问题。
全体员工会议结束后,按科室、部门不同,聚集在小会议室里。
“以后该考虑的是要如何制定战略计划、高效率订货、避开浪费;工地现场发生的问题不是让个人承担,该是由公司出面对应。然后员工们能尽早下班回家。无论如何要确保每周休两天也在考虑之中。”
讲话渐渐又让员工们听得顺耳了。员工的神色开始转变。已不要到处张嘴央求客户,不至于还要由原承包人才能进入工事的订货。以后,与其原承包者“建立友好关系”将成为我们的工作。★
不过,开始新交易的总户、新设管理公司的数据还无法迅速到手。最终还只能期待ArvinHD。该ArvinHD去年的秋季工事已延期到了春季。
“那,下期的销售额应该没问题了吧?”,营业科的员工如是提问。
“这正是我要继续解释的--- ---”,包括原有的客户,要留一些有再续工事可能的“主要顾客”,对此的选择是目前将要“慎重地”推进的工作。
“该怎样谢绝那些已发来的请求?”
“人员不足!必须咬死这个理由,当然这也是事实”,话到这里服部科长开口说话了。
“现在进行中的梅里物流公司的漏水对策、维修等作业该怎么进行?”
“那是没有售后服务保证的吧?那类工作应快刀斩乱麻尽早处理结束。今后对售后服务的保证也要严格,绝对禁止浪费。禁止擅自委托给松浦。总之,首先要经过我。好,下一个----。”
这事也应该事前商量,服部科长起身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位原橄榄球队队员的科长抖动了一下宽厚的脊背,声音洪亮地说。“这是不是蛮不讲理”!彻底不同意撤退原承包工事的老员工态度强硬,但唱白脸的服部科长对一个接一个提出的不满、疑问,一一斩尽杀绝。中途社长也和大家同席,质疑的气氛空前热烈,窄小的会议室开始闷热,从什么时候起连窗户的玻璃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开始模糊。★★★
会议结束后营业科集体来到站前的一家烤鸡肉串店,誓师大会也在边吃边聊中进行。
“你们!在社长面前尽说些不得要领的事。不是在问你们做还是不做!我告诉你们,做是肯定的!已受了钱,哪有不做之理!这不同于上学!谁不愿意做就辞职回家!”
服部科长屁股还没坐稳就按耐不住心中之火大声地发怒。酒还没喝脸已涨得通红,他怒目瞪着大家唾沫四溅。这时他才察觉:“为什么妻鹿没在?”
闻言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只有栗城笑着答道:“是啊,为什么他没在啊?”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听了那个发言后不参加这个会议的。我原以为因为是妻鹿,这种时候他一定会在,但营业科全员团团围坐在此却唯独不见他的身影。明天、是这月的第二个星期六,是休息日。我想妻鹿应该有去爬山的打算。
新方针的发布,震动了整个公司。为此登山部的“年初登山”也延至二月。不过有关二月的登山,谷口等女士们运用多闻说的话说“冬天太冷就不登山了”表示了不参加的意向。所以我以为栗城也不会参加了,但令人意外的是,他说:“要参加呢”。这样此次的参加人数就有松浦、槇、我还有栗城的四个人。
穿过铁塔旁边的小路、再穿过树林就到了视界开阔的地方。虽然气温低,但身体很快就热了起来。松浦坐在岩石上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我也脱掉外衣擦着汗,喝着保温瓶中的水。
“但是,植村也够大胆啊!”端着水壶松浦说。从原承包工事的撤退。方针转换这么大的新闻,松浦、槇居然事先都不知道。★★★
“方针如此改变也能理解。植村他们是想转走大客户的路线吗?”槙略带嘲笑的口吻。接着他又说:“那种方法在我们公司能顺利推行吗?”
“相反,说不定也能说这正说明直至现在的工作进展得太过顺利。尽管是碰巧得到的中长期工作,但即便不加区分去经营,究竟前途会如何也无法知道的。作为承包商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做每一个项目才好吧。”
“也不能说是不加区分经营”,我想要反驳,但是,考虑今后的售后服务会容易对应,要将彻底调查事发原因作为工事的严格保证。这样担任售后工事的松浦的负担确实会减少。所以对提出这个方针的植村部长松浦好像予以支持的态度。
大型建筑物的大规模修缮周期应该是十年左右。由于这段时间里对方的责任人会更换,且对原有的修缮计划或是不知或是遗忘。如此状况需要的就是长期销售员、当然会有很多徒劳的事发生。不过用十年的时间一直在窥伺时机的战略说倔强也确实是倔强。在藤木常务的桌上放着几本已被翻得三面切口的表面均已粗糙的笔记本。那上面有所有客户建筑物的全部修缮记录,从这里能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时机最需工事,或是说进行工事为最好。据说,三年前笔记本上的内容已由担任事务员工转为Excel数据,交与服部科长。从时间上看当时正是ArvinHD委托给我们公司大规模工事的时候,时间上有相重。所以我认为常务收集的这个记录一直就没被有效利用。
“不过Arvin的秋季工事工程延期了吧”,我说这话至少有点提醒他的意思。
“这需要社长跟角好好商量吧。”
“就是因为如此的三大支柱,但对于综合公司和管理会社都难对应”槇也微笑着说。当然有这样的担忧,也有以后要不断谢绝从客户来的委托的郁闷。★
这时下面有声音传来。隐约看见树丛的缝隙中身穿明亮的黄色和酒红色外衣的人影在晃动,还在说着笑着。立刻就见栗城跟一群未曾见过的登山女爬了上来。
“不过,竟也有这样轻率的家伙呢。”
松浦支着滑雪杖起身。
“对不起,现在我们缺乏工事作业人员----。”我就是这样不断地谢绝客户的要求的。但当客户要求:“务必请你们来看一下”时,就去看,发现有问题,就说“再观察观察”。而对已有提案的工事,则说:“还要继续看看情况再说”、“考虑施工效率还是观察一段时间为好”等等。如此将提案撤回。就这样通过迷惑的手段来甩掉客户后达到撤退的目的。
“我是打电话说----对不起,----”就谢绝的。我想是因为栗城开始跟客户的交往时间比我短的缘由吧,但这可能也是男人的一种强悍。因为栗城已成新体制主轴的Arvin责任人,这次当他听到自己已定的新所属时,情不自禁放声说“哇,太好了!”不顾众人目光振臂摆着“胜利”POSE以示胜意。于是我就成了建筑物管理的担当者,而妻鹿则成为综合承包公司的担当。
我跟随服部科长在访问几个公寓管理公司时,递上了“营业科三组”的新名片。服部科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他是个有很强对应能力的人,完全可以放心地把业务交给他做。”这时对方的男担当:“那,正好刚才----”边说边起身去拿资料。★
议案就这样一个个层出不穷。伊丹市的46户低层公寓已有35年房龄、丰中市42年房龄的住宅区有6栋共310户、芦屋市建后23年的有65户----。调查委托、估价委托等接踵而来。但实际事态不明确。有委托具体事项的、有根据计划执行的、有时也会有“调查一下吧,可以免费的”,这种为了讨好客户而采用的有名无实的做法。只是为了要把握和估算有多少委托的可能性。更具体的说,也有可能被用作其他公司的测试案列。提出的估算单什么时候能被使用,是否会成为订货起点?作为分包人的我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清楚的。
“真蠢!巧妙倾听需要,推动他们的订购业务,然后再将作业交给我们,是你的工作吧。想办法好好交往,带他们去喝酒”,服部科长大声吼叫。
去工地调查然后做出报告书或是估算单,不断提交给成为原承包人的管理公司。“哦,真是努力不断啊”,虽然在拿到一个接一个的估算单上盖上公司公章的社长是一副得意满足的样子,但我却感到这样的工作有些徒劳,因此也没有满足感。★
工地调查、制定报告书、估计单等工作的订单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最为棘手的是一些杂务委托。如,“对不起麻烦能不能上屋顶给拍个照?”、“请帮助处理一下建筑垃圾”、“有没有高压洗涤机?能否借用一下”。当然这些只能免费,因为在他们原承包人认为承包商就是当然的人力资源。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到底得到的是怎样订购?不过植村部长的详查,无论怎么快都应该到半年后。
本来能早下班回家而现在反而变得更忙回得更晚。常常是在车站前的便利店买了汽酒,走到人影稀少的路上喝着走回家。自家静谧的小窗里淡淡的黄色灯光在等着我。
“最近,都这么晚才回来”。听我在门口脱鞋,妻子从寝室探出头来招呼。我只给她说自己负责的工作变了,而没有提及公司营业方针的改变以及有关具体业务的详细情况,可能是我为公司急转方针而感内疚吧。
工事业务的订单连续不断地接着。正所谓“马鼻子前吊胡萝卜”只展示目标来激励他人行动的方式给原承包商提供方便。其实“胡萝卜吊着但吃不到就没意义”,跟我一样已是担任管理公司的小西拍打着脏了的工作服发着这样的牢骚。尽管程度有大小的区别,但在综合公司以及Arvin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栗城,你怎么看?”
“提各种各样要求的,多了去了。上周,原桑还让我把他送到了Minami”。 ★
服部科长一直以来都在做这事吧。用于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满脸堆笑应对才能终于得到一个预定工事。这也说得上是“商业伙伴”吗?
“不过我,跟原桑的关系很好。也是MonsterStrike伙伴”,栗城笑着说。
果然这样的人才适合当原承包商的对手。这么说来,担任对应综合建设公司的责任人妻鹿会怎么样?妻鹿也会这样去跟人交往吗?会跟他一样被使唤着到处奔走吗?现在在办公室见妻鹿的机会相对以前少多了。
傍晚,我去仓库确认库存时,在仓库门口撞到了正从小型货车的装货台卸着灌装防水材料的妻鹿。
“我给你搭把手”,我提起一斗的材料罐,“啊,不好意思”我看到了在黑暗的装货那边妻鹿那露着的白白的牙齿。
“综合公司,怎么样?”,我接过一斗的材料罐问。
“有点烦,但还可以吧。”
工地工作经验丰富的妻鹿也许是因为习惯了综合建设公司的对应的缘由吧,满不在乎地答着我的问话,磕碰着把一斗罐的防水剂往装货台的里面装。
“是单独的防水工事吗?”我问他,他过了片刻后才脸带笑意说:“嗯---是啊”。
这么说,这是老顾客的工事,所以妻鹿做得很随意。
“这样行吗?”我有些担心的问,他肯定的口气说:“有问题。”
把零散的一些罐放在废油铁桶的前后,用万能笔在上面注上日期。
★
“谢谢你帮我”。妻鹿边说边从装货台上下来,用稀释料洗着粘在手上的涂料。他把装有稀释白色污垢的大五郎4升瓶放在水泥土地板上,空气中散发着稀释料的臭味。粉饰工事后的善后工作是妻鹿是亲自担当的。
“不好意思,给我把百叶窗关上吧。”妻鹿用劳动用手套擦拭着手回到了车里。
“你还在爬山吗?”
我知道妻鹿还在坚持爬山,而且在年末、年初的时候他是连日地爬。妻鹿的这个“山行记录”我是在妻子娘家起居室坐在沙发上搜索时看到的。
“嗯,空余时间还是坚持着在爬”。常务走了,体制变了,但妻鹿的登山模式没变。妻鹿把用过的劳动手套揉成一团扔到废料箱后就走出了仓库。
ArvinHD的情况不正常。延期到春季的工事订货已过了三个月了还没来。临时设置的计划和配置的工地代理人、协力单位都已决定的一些大规模工事都不止一次地被延期。迄今也有因为ArvinHD的专断屡次被迫更改开工日的时候。这样的情况有时来的晚些,有时也会提前,这或许是因为会计的原因。还有突然来的必须“严苛遵守”这种不合理的指定工期,而且这样的事态已成常事。比如去年的秋期工事拖延到春季都没有人表示质疑,会将签约期再推迟一个月。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延期,搞得公司内人心惶惶。
“Arvin,怎么回事”?多闻在贴着工作人员名单浮签时小声说。
根据槇得到的消息,ArvinHD几年前开始的有关孤岛度假地的开发事业投资不顺利。其影响到底还是波及到了主要事业租赁大楼业了。这样的话一开始就要削减设备投资,也就会直接关系到工事的签约。
“这可是不好的苗头”,这种声音在公司出现时,既定要进工地的作业担当者和作业人员一个个都只能在办公室里全天坐着待工。
“社长打过电话了,对方是银行的担当。”
“还是承包一些小工事为好吧?”
“看到角桑又来了。但愿来商量动工时期这样的好事的。”★
跟ArvinHD的交往时间已很长,交易是从上一辈的公司责任人就开始的。但那时一年只有两三次,还尽是些有没有小修缮这种程度的委托。之间的关系说是相互仅基于拥有账户关系的交往比较妥帖。可是突然间就来了要对主要设施的计划修缮等大规模工事业务。听说这就是三年前、社长跟角的交往开始期。
角每次把黑色的Lexus车停靠在办公室前,“嗨~”打着招呼就进来了。他本来就是秃头还是故意剃的光头,脑袋油光铮亮。他的一双眼睛又大还突着、身穿着双排扣西服,有点威风凛凛的样子。
“次郎在吗?”,他一副自己是主人的样子走到办公室尽头对看到的员工打着招呼。“次郎,----他?”,上个月刚刚作为派遣员工来的渡边有些吞吞吐吐的应着,难波即把话借了过来说:“啊,请来这边吧”,欲将他引到会客室,但他却用手挡着渡边径直走向了社长室。
这种风格的角,经常会从他驻在的神户人工岛的办公室溜出来到社长室喝杯茶什么的。因为他是最重要的顾客,即使在禁烟的办公室只要见他像在上衣口袋摸打火机的样子就会有人给他递上烟灰缸,角去工地巡视一半是为了打发时间,他露着的光头上居然安全帽都不戴就往脚手架上爬,还无论谁都阻止不了他。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在藤木常务退任后他很来办公室的频率更高了。
对此槇说:“他可不是来谈工作的吧。”
以视察、培训为借口,旅行、打高尔夫球,乘坐从芦屋出发的游艇出港迅游等。当然这是社长和角之间的工作之外的交往,而且角是宣称“潜在能力开发”的自我启发系统的心灵团队干部,听说社长也被劝诱着一起去参加“研讨会”、“学习会”等。 ★★★
ArvinHD的工事项目几乎总是通过单一指定来接受的。对社长来说一心想要完全独占项目,受角的劝诱、最初或许也是权宜之计参加一些研讨会,但什么时候起就像栗城说的那样,“对了,我也拿到社长给的小册子了。内容是有关超级意识革命什么的”。看样子社长是因为参与渐渐开始陷入其中,现在已完全成了信奉团队骨干的角的追随者。
前些日子,跟着营业会刚要开始时突然出现的角外出后就没回来。这或许也是以社长方式的营业活动,但也有可能在社长的意识里就完全没有别的东西存在。社长的突然临时缺席使营业会议人心涣散。这时服部科长询问大家:“大家有什么议题?”但因没有什么特别积极的话题,会议在开始后10分钟就散了。
“与大客户公司的来往,作为一种战略,承包方坚持分包是没有错,但没有业务来又有什么意义”?在大规模工事的工地上却无工作可做,这是工事科人员的声音。
“哎,波多。你的管理公司情况怎么样?”
对管理公司提出的一些估算正在跟进,而且提案等也受邀发表了。“工作服上的标记字样能《M》的名义吧”?就这样拿到了印有管理公司名字的工作服,我也穿着这工作服成为他们的员工参加发表会。会上他们照着我作的设计文本原文照着念、通篇作着说明,但涉及具体工作内容及细节问题但时,“关于这个问题,由他来作解释”,这时发表者会转过身对着我。★★★
对公寓管理组合的提案会议经常安排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召开之事。“唉,又来了!”妻子总是甩着脸子抱怨。
“我也是全职工作,到了周末的周六、周日还要一个人照顾孩子,真的太累人了。”
在妻子怀里喝奶、动不动就尿湿的孩子转眼已会来回爬、会站、会走、现在已会跑了。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孩即便是三年后能做一些什么了,这时候也还是需要大人照顾且很费手脚。而这时是我进入公司的第四年,正是在被要求有出实际业绩的时候,作为担当要尽快出实际业绩就必须和管理公司建立良好的关系。
“目前因有各种各样的委托,进展很顺利,我便觉得这正是关键时期”。我像是对妻子说另一半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这么说。然而妻子却回我说:“这是工作也没办法”。说完妻子下唇抿了一下上唇便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的妻子将晾干的衣服在“分门别类”,抬起头对我说:“那,是不是工作多后连周六周日也要上班了?”如果报价通过,就要召开提案会议。这定是关联营业业绩的好事,一旦受到接单,接着就要准备和召开工事说明会。工事一开始就要向组合报告。这些都要在每周的周末进行。这样周末定会被工作填满。我抱着女儿只能说:“尽量早回来吧----”,妻子则没有说话抱起洗好的衣服站了起来。★★★
春天过了,梅雨期都过了,但Arvin的订单还没来。急得服部科长发着脾气前去交涉,他把一张桌子搬进了Arvin设施科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像常驻办公一样总去安排人去轮流填补空缺,但这一举措也无效,反增添了些杂务。为此科长越来越烦躁,睁大着双眼怒目以对。一直以来都是常早回家的植村部长留下来加班的日子也多了起来。
我参加完管理会社的工事会议后回到公司时,会客室的门已关着了。因为已过七点不会再有客人来了。那么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人在谈事,我比着手势问栗城:“谁在里面?”,他就大声说:“是科长和花谷!”话毕门就开了,只见花谷走了出来,他满脸通红怒目圆瞪。紧跟在后面的服部科长在后面露出脸来见我就举起手招呼说:“哦,波多,过来一下。”
走进会客室,科长让我关上门,然后像要崩溃了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长吁了一口气。我便先开口问:
“怎么回事?”
“你还来问我,你个装糊涂的家伙。你说怎么办?有希望吗?工事订单能不能拿到?”
周末又有个提案会议。尽管只是50户规模的低层公寓,但如能有订单定下工事就要制定早动工的议案。下下周也有别的提案会议。除此以外还有多少估单提出不知道。
“你的那一块,拜托了。”话这么说,但他直视着我投来的是不信的目光。
不过,如果Arvin的订单不来就没办法。是啊,Arvin怎么样了?我想知道但还是有些顾虑就没问。
“综合公司怎么样?”
“好像还在评价。他们只有一次性的工事订单。借着这个机会妻鹿也擅自拿出些材料这里做做那里做做的。现在的库存管理由松浦在负责。”
妻鹿的动静在服部科长面前暴露无疑。★★★★
“Arvin的订单还是没有来。只有一些房屋老化的调查和部分维修类的不起眼的小工事。更可笑的是,可能连资料室墙纸的更换这种事都会被拿来商谈。不管怎样掌握预算的是角。”
几乎不发牢骚的服部科长也被逼得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现在的实态是本期因有去年的订单垫底还能忍受,如果现在没有订单下半年工地就无活可做,当然下半年的销售额也就只能是零了。在会有Arvin工地的活儿的前提下才开始实施新的方针,但如果期待的这个计划落空,那由此造成后果必是惨重的。
“但是,社长和角他们不是----”我说,闻言科长表情里带着蔑视嗤之一笑说:“你个傻瓜,这种东西也靠得住?”。
最不可思议的是面对公司的不安稳,社长却很快活。不知他那是否是故作姿态的强颜欢笑!无论是跟协作关系公司的社长还是和信用金库的担当一起商量事情时,总会从他办公室传出爽朗的笑声。“他到底在想什么?”社长的心里,员工们谁都猜测不出。需要定期召开的管理职工会议还是照常,按时召开按时结束。表情含糊的植村部长和服部科长从社长室走出去后社长伸出头对难波说:“喂,你去大天寿司店给我订盘寿司来。”他的口气与平常并没什么不同。这时一个怪里怪气带些混浊的打招呼声音传了过来“喂”。 ★
热辣的阳光下我拄着登山杖沿着在登山路往上爬。走进郁郁葱葱的树林丝丝凉意扑身而来,耳边蝉声四起。到底不是休息日登山人不太多,我淡对周围自管自漠然地向前走着。绕山道往里走林深树密四周越来越暗,一时竟有种寂寞感产生。但这种氛围似乎与我此时的心境更融合。是什么变了呢?山是不会变的,那就是我自己变了,是我周围的情况变了。社长经常被角带着不在公司,服部科长焦躁的常扎在Arvin的办公室。坐在了原常务位子上的植村部长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天只盯着PC的画面了。大概是他关注的那些数据,让他的脸色变沉、紧锁的眉间皱纹也都歪斜了。
从去年年末到现在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但公司的整体状况就这样起了出乎意料的变化。想起三年前转职来公司的时候,与Arvin交往刚开始。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时正赶上社长在构想新体制,所以我被编到新体制内成为营业要员或许是最正确的。
途中,看到一个亭子就坐下休息,眺望远处的街道。尽管四月份起松浦又开始筹划起登山部的山行活动,但或许是公司的不景气正人心动荡,参加的人数也减少了,而且大家也没了去年那种程度的热意了。周六和周日还要工作就无法参加也是原因,因此我就把休日调到平日,就这样开始独自一人的平常时间的爬山。★★★
爬着山的我也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汗水从耳旁滴落到了下巴,才注意到脚下的斜坡已是阶梯,我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气喘吁吁中咽了口唾沫,抬头仰望初夏里又添了新意的数不清的树叶随风摇曳。我想走在这样的景色里心情会变得畅快些。想着想着就到了山上,可再怎么走烦闷还是追着、缠着我,我有些烦躁想挣脱,但却好像怎么也甩不掉。
我走出学校门就在当地的一家工务店工作。然后转职到房屋装修业界的这家大企业也已约有10个年头了。尽管是个严苛的工作职场,但我想自己总算是努力地干过来了。但就在三年前的年末,我得知自己已被列在了公司裁员的候补列。支店长山田邀我共进午餐,在一个有午间套餐供应的居酒屋,我俩面对面的坐着边吃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突然,山田支店长话锋急转。
“对了,波多,接下来你得去新的舞台挑战一下了,怎么样?”
山田嘴叼着牙签说,眼光落在半暗半明的居酒屋内。
原指望的震灾特需业务,几年前东北支店却撤退了,而且太阳光发电的事业也停了。公司前景黯然我也知道。但是,竟然突然间关乎于到了自己?我的工作业绩不是很明显的好,但也不是不好。如果有列举的必要,营业科业绩比我差的人有的是。对此的解释山田说是基于“综合评判”。到年末再会有单独的人事面谈,现在和我的事先约谈是公司赋予山田的“特命”,这我也猜测到了。这时我盯着留在茶色荞麦汤表面上还没溶开的山萮菜颗粒只有沉默。★★★
有关裁员,曾因企业方的“非法解雇”、所谓的“违法”,也有为解决劳资纠纷去NPO的请求援助的员工。山田又说:“这样的后果又是什么?硬着头皮留在了公司,但却受更严重的折磨。被迫从早到夜在外发广告单还不能有怨言。无论做什么、甚至连拿放筷子这样的事都会被监视。再找个什么理由刁难你、给你减薪,你会再去诉讼吗?到这种地步还要紧紧抓住公司还有什么意义?!我说真心话,其实这样的公司----我也,不过我有三个儿子,自己已年过50,而你还年轻。----唉,对不起啊。”山田叫了两杯咖啡。
咖啡送来了,他说;“其实现在更关键的是----”说着他递给我两张名片,说是他熟人的公司,介绍给我。
当时我不能轻易接受裁员也是有原因的。妻子怀孕已九月有余,一个月前开始就精神不太安定。她生性爱操心且有在保险公司工作的经验,这事如果让她知道了,我担心对她的打击太大。
妻子在产假的时候,我不得不瞒着她开始再就业活动。但考虑匆忙决定的转职单位如不能长久反而会弄脏自己的职历。所以即便花些时间也必须谨慎行事。但一切又必须赶在解雇之前----。我作好这样的精神准备,一旦出现情况,我就每天佯作照常上班样,到快餐厅、咖啡店或是图书馆“上班”。这样大概需要一个月、两个月?因为不知道找工作的期间会要多久、这期间需要的对策,我得到了生活在美国的哥哥的帮助。幸好有昼夜逆转的时差,我就偷偷电话委托他。“好、好。关键时刻,应该的。把你的账户告诉我。”知道了事由的哥哥欣然允诺汇款佯装月薪。★★★
一家五十年来以当地为据点,无贷款经营。在册员工基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周六、周日休息,客户众多的路线销售公司。为扩大事业正在征募销售员,而建筑经验者更受欢迎--- ---。我并不是对诱惑人的招聘词囫囵吞枣,只因当时投了四大户头公司简历应募的我均被书面通知不予采用,而又好不容易通过了该公司的选拔考试,就立即接受了该公司的面试要求。
原定需面试两次,但幸于藤木部长的一句话,仅一次就定下了。走出公司时,对面神社的一簇簇樱花开得正盛,随风摇曳。两天后“内定通知”送到了家。我赶紧将消息告知一天前按计划已住进医院的妻子,她瞬时像傻了似的“啊?”的叫出了声。两天后女儿出生。
从此大约三年间。虽然每隔一周的周六要上班,但跟上个工作不同,因工作的对象是企业,周六、周日以及节假日都是休息日。虽然薪金有所下降,但妻子的心态却是乐观向前,常说“----以后会有的”。她将刚满六个月的女儿送进了托儿所,说是“零岁前不送去以后就送不进了”。她就继续开始了原来的工作,只是缩短了工作时间。另外所幸的是住在西宫市内的公司宿舍,2房一厅,带停车场,每月租金四万日元。离JR甲子园站步行10分钟的距离。虽然是建后已超40年的三层楼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旧集体住宅,但已重新内装修过跟新的没有差别。另外在一楼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封闭小院。我们公司就租借了这里的一部分作为公司职工宿舍。该建筑物名为“AvinPatio甲子园口Ⅱ”。而该名的由来是我在进公司一年多的时候才知道的。★★★
透过树梢,头顶上是一片耀眼得近乎蛮横的天空。豆大的汗滴从前胸往下流。蝉轮唱般交叠的热烈的鸣叫着,叫声相互碰撞形成一层膜,如用压力互相挤压一般。
在狭窄的山路拐弯处的岩石上,四个年轻学生模样的人坐着,几乎像是把行人的路给挡了。他们对走近的我打起乐招呼“你好!”,但并没有给我让路,继续说着话。我禁不住咂了咂嘴,只能踏进草丛往前走。这时的我已不会没了从容不迫的心态,爬上了陡山坡。从油拳头途径的分岔处的广场放眼看到一片白色模模糊糊与大海融合在一起的填拓地。
可是我对景色的新鲜感已远不如以前了。原地停了几秒钟看了一眼景后,喝了口水壶里的水含在嘴里,继续往上爬。
再怎么往上爬心情也还是畅快不起来,焦虑感却油然而生且漫遍全身,渐渐还从背后压来脚也缠住了似的。焦虑是有粘度的,且粘性在不断增加,终于我无法迈步只能停了下来。
如果顺着现在脚下的路爬上去就能到铺路了,还能到达缆车的六甲山上站。那个地方旁边有个展望台,那里有很多登山和旅游的人。想着想着我的脚下变得格外沉重。正午灼热的阳光反射在登山路上,强烈的光线将眼睛刺得生疼。
路边浓绿的树林映如视野,有些黯然、静谧且温柔的气氛。我目不转睛地窥探着树林的深处。黑暗处的草木像屏着气那样的静。远处暗绿色的林中,地面上有红色、黄褐色的落叶;还有盘爬在地面上的树根;黑色的腐叶土,环抱着这些的树林的地面与落下的光融合在一起闪耀着斑驳的光。★★★
伸出手将杨梅树的树枝挪开仅向前踏出半步,看上去一大片的树林,却意外的稀稀落落。如此状况下的我在树与树的缝隙中扭曲着身子、弯着腰不继续往前是没有道理的。可前方会是怎样的状况?妻鹿,他爬山时常走这样的山路吗?
头顶上方传来踩踏地面的声音,我便仰头,“你好!”正下山的一群集体登山的人跟我打招呼,我只微微点了点头稍让开了些道,移到旁边,实在太渴了,嗓子发不出声音来。等他们走过,我再回到原处继续下山。
这种规模的公司一旦掌舵人的指挥失误,一般半年就会衰败。不能高枕无忧,仅只有一个公司的计划落了空,公司简单的就变成了这样,我开始恐慌。
空气里笼罩着沉闷,办公室的氛围也显得有些压抑。不,实际上是真的阴郁。与大家的办公室连接的南侧的社长办公室的门,以前经常为了表示社长的某种意思而一直是敞开着的,但最近却是关着的时候多了起来。就是角过来时或是植村部长、服部科长进去时,或是他俩一起进去的时候,也是门一旦关上就会很长时间不打开。对此多闻笑嘻嘻地说“,这很容易理解啊,”接着继续压低着声音:“我们公司面临困境了,是吧----”
“其实,是Arvin危险了吧?要订货也订不了。”
“不是在卖掉那些有受益的房地产吗?”
“加纳町的出租房的内装撤掉了。那也属Arvin系统的吧?”
所有不祥的预测和流言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办公室。正准备着工事说明会资料的我背后传来这声音,我握着鼠标的手不由滑离开来。
“----回来了”,而小个子的妻鹿好像轻轻潜入这样的雾霾中也并不介意,依然独自一人恬淡地工作、继续爬自己的山。妻鹿把青翠繁茂的神社绿色作为背景,弯着背注视着PC画面。
“听说,上半年年报数字出来了。”
“好像不妙。海老江的公寓会保留,是吧?他们说是一定要做它的。”
★★★
走在队伍前头的松浦和槇压低着声音在说话,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松浦察察觉后就回过头来说:
“太过依靠Arvin了,喂,波多,你说对不?”
对植村部长的方针曾表示赞成的松浦也对目前的状况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从河内长野站乘坐公共汽车到千早赤阪村去,那里有楠木正成武将孤军奋战的千早城址、金刚山。此次登山部的山行活动对我来说已时隔久远,不过在电车上、公共汽车上,连登山时大家说的也尽是关乎工作的事。
“不知社长是怎么想的。”
“他以前是说过要多种经营的,是吧?”
“他就知道紧跟着角,离不开似的,像是同登莲台,同舟共济。”
松浦说完就把手中拿着的树枝扔进树丛。又说:
“Arvin也在缩小事业规模,听说还在募集志愿离职的人呢。”
槙却笑嘻嘻说“那可是大公司,不那么简单就能----”。
“不过,你们知道吗?”,河野插嘴说:“听说,Arvin设施科的人要调到我们公司来。”
“什么?”,几乎同时松浦和佐藤的同一声音回荡在了山中。
以往的安全大会、忘年会,以及消暑会上屡屡邀请设施科的担当作为嘉宾来参加,所以员工之间有过交流。也有过在宴席上让我们公司的女员工坐在他们公司设施科担当人旁,给他们斟酒这样的轻浮行为,藤木常务常常为此心里生闷气。
“真的?藤木常务如果在定会发火。这,应该是藤木退职后发生的事吧,角随随便便就来办公室。”
“角对从上一辈开始就工作至今的藤木该会尊重些吧。”
大家一步一步艰难地爬着通往山顶的台阶,时而说话时而沉默,好像各自有自己考虑的事。
“我们公司也会----裁员吗。”
松浦突然声音很小,脚也停下了。走在后面的我也因被挡就停下脚步。
“不,他不像前任社长。毕竟不止于此吧”,槇还是边笑边说。★★★
从做防水工匠开始到兴办了新田防水商会的老社长独揽经营大权,为了公司的续存几乎不介意同行以不正当手段竞取工事,当资金周转困难时会让承包人受苦,还毫不留情地解雇社员。有些同行对当时受的待遇仍抱有怨恨。老社长引退后,继位的是他的侄子次郎也就是现任社长,他将公司名改为“新田tech建装”,或许是他对过去有所反省的缘由吧,他将“Smart”的经营作为目标。兴许开展多种经营的方针也是为此而诞生的吧。
“我是第二代”,面试时社长表情温和,姿态谦逊的自我介绍给我留下了好印象。“公司,是聚集人的集体,不是‘我’、是需要‘大家’一起做工作的集体,我是这样想的”。当然,他的想法直到现在一时也不可改变,但因他常常伴随突然就冒出来的角,离开社长办公室外出,他和“大家”的接触交流机会越来越少了。
“事情到如此地步,恐怕以后连组织登山活动也难了。”
转过身来的松浦脚下的碎石子沙沙作响。看着他又继续往前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全身沉重。从这里还要继续往上爬,好像一时已提不起精神了。怎么就觉着山里的空气已不爽朗,草木也都失色,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甚至都有些像仿制品。但事实在眼前的山路还是郁郁葱葱地在往前伸,背上的背包也有点重。“为什么在珍贵的周末假日我抛下妻子和女儿,在离家遥远的地方做着这完全无意义的重体力劳动?
山上有个神殿,一片宽阔的还有个茶棚,里面摆排着很多长凳。爬山人很多很是热闹,像是个旅游胜地。“这也能算是山?”我暗想,但自己也是参与山行计划和实施计划的其中一个。松浦好像对此也不满意。
★
这是耳边的声音,而我的内心却挣扎着三年某一天的白天发生在一家昏暗小酒店的痛苦记忆。后来才知道,其实我所在的吹田支店营业担当中十人中,裁员候补人只有两人。那为什么这个人会是我?是因为我的全部心思都只在取得营业实绩上,对那些陪客喝酒、打麻将、海滨垂钓以及区域长主办的高尔夫球比赛会等公司内部的麻烦交际一概拒绝。我之所以这样猜想,是知道自己在这些方面“怠慢”了,这种现象于公司内部的“相互关系”是不能容忍的。
在刚进新田技术建装时,我是尽量珍惜以酒交友的机会也是常参加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对前职务的某些意识渐渐淡薄、重要性也失去了。
“去喝一杯吧?”
在南波站和河野和佐藤分手后,到了梅田经过一家酒店门前,我对着松浦和槇提议说。
他俩有些惊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即刻松口,俩人同时说:“好,只喝一杯啊。”松浦的退职留用期还剩两年。他有两个女儿均已结婚,终于获得夫人的允许在完全退下后,趁山上有积雪时去登山。作为一级建筑士的槇到哪儿都有饭吃。他五十多岁、单身、悠哉悠哉过着每一天,爱好爬山、喝酒、赛马。尽管他俩的处境、状况跟我完全不同,但对公司的也存忧虑,另外也很介意我这个同登山队的队友的事情。
营业会上公布了本期的销售额预算比上半年减少四成的重磅消息。这样的结果,是计算了因Arvin订货情况后得出的。话毕植村部长就没再言语。
将推销方向都转向主要顾客。服部科长指示说。名单中当然包括了至今为止曾被谢绝了的客户。“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鼎力推销。将已停止的提议工事重新再提,即便质疑发难也要坚持”,说这话的服部科长容光焕发,趾高气昂★
。
如果从现在开始要销售,首先要确保接下来的提案、计划、估价以及对方的预算,再接受订货、动工、施工、交付。但这些都很难将数据纳入当期核算。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谁也不愿说出来。会议上社长仍然缺席,一上午角出现后就跟着一起离开了办公室,就一直没再回来。
“这,也太奇怪了吧!。归根到底,对于社长,服部科长什么也不敢说啊。”
对这种场面上的应付指示在营业科中出现了排斥意见。这里面的急先锋是跟我同在第三小组的小西,他把持赞同意见的同事召集在小酒店。“波多,你不觉得这奇怪?”他这么问我的口气不是询问而是在追问,我就这样被生拉硬拽着参加了小西的集会。
晚上八点多了,服部科长把皮包放在桌子上起身跟我打招呼:“波多,还不完?”另一方面,我受栗城委托要参加服部科长的集会。一直以来对这种像学生集会般吵吵闹闹的聚会我一般都敬而远之,但此刻的公司状况已不能不重视。加上,乘受工事科竹内科长关系亲密的槇的邀请的机会,我也常在工事科的集会上露面。
醉醺醺走在回家的路上,街灯白晃晃亮着。在家门口的台阶处绊倒,狠狠撞在家门上。“又是酒会?”,面对妻子受惊讶的表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我是真心想如实说出实情,但用于这种交际的费用需要从生活费中抽出,我有顾虑,好容易才有的安稳生活会不会因此而动摇,所以不能说。
“担当变了,碰头会也多了。”这是真事,但跟具体业务是没关系的。妻子不再多问,我解开领扣窜进了洗脸间。
个人面谈的事在公司传开了。以反省上半年的经营状况为借口,但已时值十二月,这在公司是前所未有的事。很显然目的是为了裁员。听说已有几个人已被植村部长传唤过了。★★★
是花谷、板仓----。“不,板仓持有一级“施工管理士”的执照。”“那,是野中?”“他有前科。”以前还曾在某租赁公司拿过回扣。那么到底谁会被解雇这个棘手的问题,大家在酒桌上毫无顾忌地议论着。
“不过,最危险的应该是妻鹿”。也有人说。
“他是绝对的人选,最有人气”。佐藤晃动着手中的杯子、坏笑。
“他跟Arvin的原有过一次争吵。”
“妻鹿可是最精通防水处理技术的人!”我禁不住反驳道。
“这种业务承包给外包商就行了。现在关键的是与原承包人之间的调节,而妻鹿他不适合这工作。”
妻鹿的背面是神社秋色尽染的树,他稍侧着身子坐着,手里拿着马克笔。他还是继续擅自从仓库拿出材料,对应客户的要求。周末还是继续去爬山。对不和任何人结伴的妻鹿来说或许连公司内这样那样的传说都听不到,但现在正蔓延在公司正不景气空气他也未察觉到?当然这与妻鹿的爬山以及他的变奏山行无关。但妻鹿能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变化都漠不关心,仍然我行我素的坚持爬山,我觉得太不可思议。《“MEGADETH”的山行记录》记录登山日程的这个软件的数据一周接一周地在更新。妻鹿像是被强制劳动那样地在爬着山。六甲山系、须磨的栂尾山以及高取山、諏訪山、双子山。都是在没有专门登山路的山里转来转去地变奏山行。看着不断在增加的妻鹿山行记录,我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波多,不二仓库的森田来电话,一号机。”
是东灘区的不二仓库来的电话。因有“一齐推售”的号令,上周时隔好久我前去拜访了,当时设备担当森田不在,我便留下名片并关照:“有问题请随时联系我。”不二仓库,是建筑面积有3000平方米的恒温仓库,而修缮计划却一直在搁置状态。
我屏住呼吸接电话。电话不是来委托工事的,是诉说对防水工事不满的:筒仓机械栋屋顶漏水。这是去年我负责的瓦垄屋面的部分防水工事。现在修补过的地方又在漏水。明明知道部分补修是没有期限保证的,但还在坚持:“还没到一年,想想办法吧。”
“好的,我去看了再说。”
如判明是施工上的问题就能与承包人商量解决,但如不能判明原因,就难办了。
第二天防水施工人员就着手开始调查,还叫上了防水材料的责任人,开始是试着喷水后寻找漏水的检查,但没有找到原因。又缩小范围推测了几处问题点试着修补了几次,水还在漏。施工者、材料方都束手无策了,只能提出:“既然几种部分修补的方法都行不通,那就只有全面修补了。”如此,当初实行的部分修补就完全失去了意义。这种要求在顾客面前我无法说出口。但无论我怎么说,施工方都不采纳我的意见:“部分修补是没有期限保证的。也有可能是原来部分修补范围内的地方漏的水绕了过来。”材料方也说:“已跟田边解释过了。”但当时的工事责任人田边去年已辞职。而我不肯罢休:“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按波多所说,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还要怎么做,就请赐教吧。”考虑以后的交往,那些每天与我一起工作、抛下自己工作的承包商确实都已到了极限。★★★
“什么!全面维修?不行、不行,当时就是因为没有预算,这个业务才承包给了建议部分修缮的新田技术公司的。不是吗!到现在还来说这种事,也----。波多、田边都说能做就做----。但漏水又回到了实施部分修缮工事前的状态”,森田一副拒绝姿态地摇着头。
森田也因为机械栋的漏水问题,将我们提议的“能部分修缮”方案书面请示了公司,况且该预算还通过了公司的审批。所以现在如果将“部分修缮”推翻,森田就会处于相当尴尬的局面。他说,每逢雨天,事业部总会来责难,一直以来他都将此事隐瞒,但现在他像要哭了似的说:“唉,真的拜托了,这个问题太棘手了。”
“----容我再考虑考虑----”,就这样我强忍着自己回答他。但却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二仓库这个客户是社长亲自吩咐过的,他说:“波多,要不就试试?”这样我才接过来的客户。这是一个建筑设施多,还能期待定期工事业务的“主要顾客”。恒温仓库的也有定期修缮的计划。在这关键时刻可不能跟这样的客户产生什么纠纷,弄不好有可能森田的上司直接会和社长联系。
于是我只能征求服部科长的意见了,他却不理睬我,只是说:“不,那样不行的。不能保证不行。植村也说,是让顾客接受,还是施工方来对应。你负责的工地现场,你看着办。”
“用洒水的方法也不能找出原因,这就很麻烦了。”工事科的竹内科长捋着胡须看着剖面详图。又边用手指撮着胡须,边回头向办公室的里面望去,然后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那样:“问问妻鹿看呢?”
顺着竹内科长转动着的下巴的方向看去,妻鹿正专心盯着自己竖着的大拇指看呢。★★★
“妻鹿----”,闻声妻鹿仰起头一脸惊奇地看着突然站在他身旁的我,但他的眼神立刻又回到了自己的指尖上。“哦,是波多,有事儿?”他的桌上展开着一张划着很多条马克笔线的登山地图。
我说明了原因,“这里------”欲要打开手中的图,他打断了我,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要先看一下现场。什么时候去好?”
“你方便的时候就行。”
妻鹿翻着笔记本。周一到周六作业日程都已填得密密麻麻,只有周日栏还是空白,只写着“山”一字,这时我的心好似被击中了一般。
调查的当天,在现场,只见妻鹿背着卡机色的小背包,从塔屋爬到屋顶,“给我拿一下”他把卡机色背包给了我。将挂在自己腰间的D形安全金属挂钩钩套在从屋脊垂下的主安全网绳上后,就顺利地下到鞍型屋顶的曲面上。妻鹿的卡机色背包特别重,我忍不住往里看,原来是两个1.5升水的塑料瓶。妻鹿盯着漏水处看了一会,又走到突在屋顶处巨大的通风口旁,一动不动地蹲在它的底部。
我在围着铁栅栏的安全通道处看到的是阳光反射下的屋顶曲面处忽隐忽现的妻鹿的身影,我脚下的主绳时而蹭着屋顶移动,这正是在移动着的他。他就像个表演惊险杂技的演员那样在屋顶上移动着,他旁若无人处之泰然地认真在调查,就这样过了三十多分钟还没完。海风吹来撩着他的作业装在飘动,近处的海鸟也在飞翔。
“怎么样?”,不一会儿森田也上来了。“他是工事科的?”,隔着我的肩膀看着屋顶上的妻鹿他问我。
“哎,他专门负责防水这方面的----”,我不便介绍他是营业担当。
“嘿,他这可像是特殊部队的。”
“嗯,应该是。”
不一会儿,主绳突然绷紧从屋顶板浮起,妻鹿紧抓着主绳走回来了。★★★
“大体情况明了了。那就先浇些水看看具体的?”他拿下钩着的安全带又将其挂在了通路的栏杆上,征求身旁的森田的意见:“可以吧?”面对招呼都顾不得打的妻鹿的这副神态,森田两眼发光、频频点头说:“啊,好、好。”
十分钟后,我和森田走到室内准备检查天花板,发现架着的钢材根部因为生锈变成赤黑色的强力螺钉旁隐约有了薄薄的一层水迹。我兴奋地拨通了妻鹿的电话叫了起来:“水出来了”!。至今为止,多少次和同行一起在厕所的水龙头上插上长软管,到处浇洒着水检查确认,都没有找到原因所在。“----知道了,”妻鹿回我话。而他仅此一次,只用了三公升的水就给我们找出了出问题的所在位置。
水是从这里进来,这样流着的。妻鹿在图纸背面用铅笔画着这座仓库的断面图,给我和森田解释着浸水路径。他说:原因是由于机器的震动,通风机接合部分的防水层被破坏。所以涂上再怎么厚的防水层没多久就都断裂了。“还是让五金行制作金属的防水物来阻止漏水路径吧。”★★★
在回公司的车中,妻鹿立刻给加工金属件的公司打去电话。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告诉对方所需加工钢板的尺寸。我以为妻鹿只会给对方规格图和节点详图,而他却要去看现场,并说:“我要自己做”。用螺丝将钢板拧紧密封,再覆盖防水材料,最后在牢牢封上一层。嗯,大概需要三天时间。我给金属加工件公司将防漏处的详细图发传真送去。差不多两万日元就够。另外还需要工匠。”
“三人工?真能搞定?”服部科长虽在疑虑,但因为不二仓库是主要顾客,如这样真能搞定,就能把防水工的人工费用先委托植村部长,然后决定新周就开始工事。
为期三天的施工期里我跟妻鹿俩也在不二仓库进行修补。
在屋顶上妻鹿摊开图纸副本跟工匠碰头商讨。在通路旁悬挂着的一条条白绿条纹饱吞了海风而膨大着雨幡随风飘着。妻鹿和两个工匠背对海面上泛起的潋滟波光,躲避着刮来的海风挨在一起作业的身影成了一团黑影。
我看到在不时吸着鼻涕,且手背擦拭着鼻子的妻鹿的侧脸。我的脑子里闪过:昨天星期天,“MEGADETH”在五助谷徘徊。妻鹿他到底是在想着什么去山上、变奏山行的呢?
这一天的作业结束了,妻鹿对在汽车装货台上洗着刷子的工匠说第二天的安排:“再往外扩展150毫米涂刷。”一切都像是在他负责的工地一样周到安排。对我的存在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都只在那个作业上那样。
“妻鹿,其实,我发现你的登山账号了,偶然发现的----”
在回公司的车上我不意就说了。因为对一直偷偷关注他登山号的我心存歉意。不过他好像不明白我此话是关于什么的,便发疑问:“哎?”但想了一下后,“哦,是有关登山的吧”他脸带笑容。
接着说:“哎,那个Hatagonia是波多吧!”
“嗯,Tamonbell是多闻。你的登山号是多闻发现的,所以----”,我竟随随便便把这事给说了出来。
“真的不好意思。不过妻鹿,我们都在想,最近怎么不见你更新登山日志了呢。”
★★★
“其实这个日志,别人看不看我都无所谓,那只是为自己留个记录而已。不过我在想要删掉它了。最近评论圈多有不认识的人随便评论我,还有人对我发怒。”接着又说,还有笔名为“不小看爬山的大叔”来的邮件。像松浦那样的到底还是有的。
“你一直在坚持登山,是吧---” ——即便在这种状况下---,我还想再补充说这一句话的,当然没说出来。
像是想说“什么?唉,”为什么?这种表情的妻鹿,对目前公司的现状是怎么想的?公司内部的空气依然沉闷,为此都感到不安在议论纷纷的员工们会集聚到小酒铺去。但也只是聚在一起尽情议论的程度,什么都解决不了。看上去是将这事作下酒菜在享受乐趣,倒不如说是窃窃私语着在煽动危机感。对这样的集会,我开始是敷衍,后来甚至讨厌了起来。
这几天,我都跟妻鹿一起上屋顶,迎面的吹来的海风,让我们久违的感到心旷神怡。这或许是有了一种逃离虎口般的解放感,也或许是因为有妻鹿的存在?
我们的车奔驰在暮色苍茫的海湾沿岸线上,沿岸工业区已沉浸在青灰色的昏暗中,远处白炽灯的光亮已形成霓虹彩条那样开始闪着光亮。
“变奏山行,能带上我吗?”
一辆加快着车速的高速巴士轰鸣着超越我们而去。我为减轻被气流造成的震动踩下了加速器,凭借着这股气势说出了这句话。
“哎?”,我这出其不意的话完全出乎妻鹿的意料之外,他稍沉默了一会儿,立刻摇头说:“不,不行,真的很危险。”
因为遭断然拒绝,我为自己的不谨慎感到内疚。妻鹿百忙中置自己的工作而不顾,来处理我这麻烦事。仅是这点我已做得有些过分了。在这样的时刻,提出让带自己去“变奏山行”这事。会不会遭“认真做好自己工地的工作吧!”这样的责备。
“明天,我先装载几个预备用转换料盒。”★★★
我立即换了话题,但妻鹿仍然像辩解那样说:
“爬山,还是一个人好。”
第二天工匠们用尿烷涂膜做防水处理、我和妻鹿则拿着密封胶枪各处确认。除了这次的漏水处以外,对其他有悬念的地方妻鹿都用分色保护胶带逐个做着标记巡回。用的是蓝色的方格花纹的胶带,这样约共有大小不同的30多处,这些地方都依次贴上了封缄。
从主安全网拉出防坠绳将挂钩扣入安全带的D型环套好后妻鹿就站到屋顶的曲面上了。他身上依然没系背带型的安全带,腰间系了条环形安全带,显然是违反现在的安全卫生法的。叮叮当当,金属挂钩清脆作响,妻鹿一边更换着二丁挂,一边在屋顶上穿行,侧脸沉静,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干活。
“行了!那就明天,再散一次水,确认一下”,妻鹿说完,站在屋脊上直了直腰,他放眼望向大海。“真惬意!这里。”
在码头边矗立着谷物筒仓。从40米高的顶端俯瞰,连unloader的大型装卸机械和起重机都尽收眼底,视野所及再无遮蔽。眼前是一片插入了有银色光的蔚蓝的海洋。当正在仓库的房檐下歇脚的两三只鸽子结伴飞起时,四面八方又扑棱棱惊起无数羽翼。
“这屋顶我也喜欢。”
听我这么说,抓着主安全网的妻鹿沉默着没说话,但脸上漾着笑。
第二天,妻鹿握着橡皮水管在屋顶上有洒起了水。我们则在室内死盯着天花板确认着有无漏水。过了一会儿也没见有水漏出时,“以后我们在雨天也会确认。不过应该没问题了吧”,森田说这话的声音很响亮。
“谢谢,真是九死一生啊”。在不二仓库的停车场里我对妻鹿低头行礼致谢。“过了啊,波多”。妻鹿笑着摘去安全帽,像惜别那样眼光又向大海投去。★★★
在回公司的路上妻鹿坐在车里,他说“那,先一起去一次,怎么样?”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有些踌躇,只听妻鹿又说:“爬山,去不去?变奏的。”
“好,那就拜、拜托了!”。我高兴得几乎要从车椅上跳出来似的样子。妻鹿突然同意,到底是产生了什么心里变化?是不是在作业现场的小小接触让他有了同伴意识?况且也不像社交辞令,妻鹿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对我说:
“下周四,我调休。如果波多你也能休息的话,我们就------?”
我正握着方向盘不能查自己的日程表,但不管怎样我都会设法与他同去。如果没有调休,我请带薪休假。“好的,拜托了”,我双手握着方向盘,兴奋地额头磕向了方向盘。
# # # #
上午八点。我在阪神御影站前的环形交叉口等着妻鹿。
不是休息的早上,从公交车站的环形交叉口到电车站尽是急匆匆的人流。我从外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零五分钟。约定时间已过五分了。
大前天,我将入职以来第一次写的“带薪休假申请书”提交给服部科长。“怎么了,要参加葬礼?”服部科长问我。我不能说要跟妻鹿一起爬山的事,只是“不,有点儿事”。含糊其词地把话岔开了。“好吧,调休也是应有的权利。不过,在现有状况下不要有异常行动啊。”科长边说变盖上了掌。
卸下背包开始确认用具。手套、安全帽、附带安全锁的Carabiner以及Tape-sling。还有Chain-spike。按妻鹿的吩咐的都准备齐了。加上自己平时登山使用的用具,昨晚都摆在客厅地板上一一确认。“哎,要干什么去?”妻子探视着问,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有关变奏山行,然后妻子也跟我一样“哎,那是什么?这样行吗?”的反应,她皱着眉接着又说:“不能乱来啊,太危险,你要真的遇难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
已过了十分钟了,正这么想着,环形交叉口对面的牛肉盖饭连锁店的门开了,妻鹿正从里面走出来。只见他身穿黑色工装裤、深藏青的防风外套,背着迷彩花纹的背囊,前面挎着胸前背包。安全帽和照例的冰镐都绑挂在背囊上。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味增汤太烫了。哎,这,这外衣有点儿奢侈,是好牌子呢。”
他看着我身穿的北欧野外牌子的外衣说。
“嗯,一个不错的牌子。”
容易弄脏,外套用不着高级品的。这个其实事先妻鹿已给过我忠告的,但考虑再三,觉得唯有在严苛的登山情况下,才能充分发挥出这种品牌物的实力,也对得起价格。我就鼓起勇气穿上了这件自己称心的蔚蓝色外衣。
“也是”,笑嘻嘻的妻鹿身穿的防风外套果然是家庭购物中心买的,附着的商标也不常见。没戴帽子、但头上缠着红色防汗伸缩性的毛巾。妻鹿的脚上也穿着登山靴。
“今天,我们从山西谷进去到天狗岩,然后就随意的从东往芦屋,想这样走。”妻鹿把手机画面上的路线给我看。妻鹿的这一攻略计划距离仅十公里左右,尽管这会是条险峻的路线,但有一天的时间,距离不算长,他这么安排应该是在为我考虑。
在站前坐巴士到山前。我俩并排着坐在一起往涡森台去。在国道二号线处向左拐就到住吉川。再沿河边的道往北,经过了几座桥后风景一变就进入了山区。
“好地方啊。”
“对,但如果从站前走到这里还是有点距离的。”★★★
说这话的妻鹿感觉比在公司时候的他似乎更通情理。“如果是春天来这里的樱花很美。”巴士沿着河边的公路奋力往上驶着,我听着他如此介绍。过了卖报的店,又驶过石材店旁的桥,在公园前就下车了。
在这里的U字型路折回走上急坡往山顶爬去。斜坡上看到一座城堡样矗着的公寓。这里是山一端的住宅区。高岗上用石头堆砌而成的人工水池里鲤鱼自在地游着,它的尽头就是山。拄着手杖的老人正从山上下来。这该是他每天散步的习惯吧。“早上好”,他跟我打招呼,我也回着招呼他,我们擦肩而过然后就进了山。
树林里设有捕获野猪用的巨大钢笼。穿过了树林通道又是住宅区。在这住宅区的尽头,通往山里的道路上围着赤铜色的栅栏挡着道,禁止通行了。路旁还竖着“切勿靠近,危险!”字样的牌子,但看妻鹿的样子像是欲从栅栏的间隙中穿过去。“这样行吗?”,我不禁从后边问。“对,没事的。因为这里是主要通道。”
栅栏的那边有片河滩。拨开两边的草丛在小径上行走,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眼前便尽是小石头的小河。再沿河边的小径走了一段,就跳过流水中的石头上岸到了河对面。枯黄的草丛里扔有许多石头,景象极其荒凉。
“这里要绕着走”,沿河岸走到小径的尽头,妻鹿说完这话就跑上山的斜坡去了。眼前的风景由小河变成了山谷,左边远处水坝似的巨大堰堤映入眼帘。从堤坝墙面放水洞口流出来的水爬过黑青苔的表面,泛起波纹。
围堵山谷的堰堤内侧沉集的沙子已成沙洲,出乎人意料的开阔。倾斜度缓缓的沙洲里有几个水洼,连接水洼处的水在流淌。阳光下的流水闪烁着银色的光,潺潺地流向堰堤边。
“那我们备齐装备,正式出发吧”,妻鹿在树根部放下背包,戴上头盔,登山鞋上装上防滑链,然后从背包取出绳索、手套。卸下冰仗戳在地面上。
“妻鹿,冰仗,你常用吧。”
我边往登山鞋上装防滑链边问。去年的常务送别会山行时也带着的,还有在几个山行记录的画面上都有。★★★
“这不是一般的冰杖,叫Pick-stick。是Pickel和Stick的混血儿。特点是可以自由伸缩、分量轻好操纵。波多你一会儿看我用就知道它的方便了。”妻鹿冻得发红的脸颊上笑得堆起了皱纹。
河滩的岩石间流淌着的水流泛着白色,跳跃着过一块块岩石、漫过草丛流进深山沟去。在我们几次绕堰堤走过的途中,妻鹿说:“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条飘着的红色布带,有的地方还有往下垂着的虎纹绳索,这些都是有些登山爱好者留下的标记,这条登山路就是这样的一条路线。“但对这些过分信赖也是会有危险的。到底走哪条路线还是得凭自己的经验作出判断才行。”
爬陡坡时手需要抓着树干、树根、岩石攀爬。但有些地方没有手能抓住的支点就会滑落。所幸脚穿的登山靴上装有防滑链能有效地站稳。妻鹿在爬斜坡时将伸缩冰杖的头部插入斜坡的地面无阻碍地快速往上爬。比我着外行几乎要快一倍。
爬陡坡时脚要先紧贴地面,手抓支点引体向上,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攀登。和“从登山口开始走在登山道上”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这近乎是体育运动。连续的陡坡爬得我气喘吁吁,汗水哗哗流出头盔,登山外衣里热气蒸闷,我忍无可忍地将拉链拉了开来。
越过小堰堤后山谷突然狭窄起来,穿过抄道进了山后行走在黑暗的树林里。远处看得到一点一点的像标识那样的白色物在晃动。
★★★
妻鹿踩进潺潺的山涧水流,脚下溅出水花并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我也有些犹豫地跟着他踏入水中。看着漫过登山靴的溪水像变了色般在膨胀,脚每每抬起,水面即溅起白色水花。“GORE-TEX有防水功能,水浸过脚脖子都不会有问题”。买登山靴时店员是这么解释的,但到现在都没有试的机会。
沿浅谷往上爬。山涧有飞溅的白色小瀑布。刚才看到的白色标识应该就是它。小个子的妻鹿轻车熟路的手先攀搭到岩石脚再往上爬去,轻快地就爬到了光滑的岩石上。我拼命地跟在他身后,但站在湿漉的岩石上还是吓得双腿发软。妻鹿不时留意着回过头来看我,但却没有驻足等我的意思,只是在不偏离我视界的范围继续向上爬着。
在水流的下游传来高处落下的水声,寻声望去有一条一人多高的小瀑布。我弯下腰仰望、正想着怎样才能越此而过,只见妻鹿满胸有成竹抱住瀑布的岩石轻而易举地就爬了过去。我已无所谓会不会被湿透了,学着妻鹿抱住了那有凹凸的岩石开始攀爬,嘿!竟意外地也很简单地就爬了上去。
“真爽!”越过瀑布,我兴奋地给妻鹿打招呼。
回过头来的妻鹿笑:“从这里开始会更爽。”
站在被瀑布打湿的岩石上让身体保持平衡的妻鹿伸展着胳膊大声说:“很滑!要小心啊。”我则手支在岩石上弯着腰停下了脚。溪流的水盖过岩石清澈透明形成一张水膜,下面是随水流轻漾着的青苔。摘下手套用手去碰触,感觉滑滑溜溜的。我用Chain-spike的齿边探试着水中鲜苔盖着的岩石边往前走。★★★
抓着树根攀援而上,追赶着妻鹿的我眼前一亮,感动这些长久以来一直因流淌的溪水的洗涤雕琢后的岩石头造型竟变得如此精致。像用凿子凿成的锐利中凹凸有致并织入了绿、白以及黄的斑斓花纹,这情景也只有如此溯流而上才能入眼。情不自禁用手去碰触,迸裂的白色水滴便跳跃到我的脸上舞着。----这应该就是变奏吧。水珠四溅中,我怔怔出神。
“真的太舒爽啦,妻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我又一次大声喊着,进入着山谷后这是说的唯一的一句话。紧抓着树干历经艰难才能爬的陡坡、危险的岩石壁。尽管如此,只要备好适当的用具,谨慎地攀爬,我也能爬上去。当然肯定这得归功于妻鹿的帮助。
越过了几个小瀑布,越往溯流的深处走,坡度就变得越来越缓,再就到了稍稍平坦、开阔的地方了。挺拔林立的大树伸出包围着山谷的斜坡,树叶丛像圆形的屋顶裹盖着。阳光透过了绿色树叶谈谈地射向周围,时而地面一闪一闪的就是落叶下流淌着溪水反射的光。水流淌到落叶下、岩石间,成了水的领地般无处不在。溪水,将水源柔软的幼树树叶色泽更显明亮。
如此绝美的山谷景色,我不禁停下脚步。妻鹿也回过头来看着这边,但却不说一句话直往前行。★★★